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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帝素问直解》卷之九·

[卷之九] 着至教论第七十五篇

下凡七篇,皆黄帝语于雷公。着至教者,雷公请帝着为至教,开示诸臣,传于后世也。黄帝继神农而立极,故曰上通神农。黄帝上通神农,神农上通伏羲,故曰拟于二皇。盖伏羲知天,神农知地,黄帝知人,三才之道,一脉相传,故曰而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知人事,且以知天下,何难别阴阳,应四时,合之五行。帝从雷公之请,着为至教,备言三阳如天,阴阳偏害之理。公未悉知,诚切研求,是以此下复有《示从容》,《疏五过》,《征四失》,《阴阳类》,《方盛衰》,《解精微》,开示雷公,皆至教也。

黄帝坐明堂,召雷公而问之曰∶子知医之道乎?

《黄帝素问》九卷,计八十一篇,上凡七十四篇,皆访诸岐伯阐明医道。此下七篇,则召雷公而证明其道也。

雷公对曰∶诵而颇能解,解而未能别,别而未能明,明而未能彰,足以治群僚,不足至侯王。

别,音逼,下俱同。诵而能解,知其义矣。由解而别,别而明,明而彰,可以互为阐明,今也未能。

但足以治群僚之平等,为之讲论,不足以至侯王之尊贵,为之彰明也。

愿得受树天之度,四时阴阳,合之别星辰,与日月光,以彰经术,后世益明,上通神农,着至教,拟于二皇。

上古树八尺之臬,参日影之斜正长短,以定四时,故愿得受树天之度,以定四时之阴阳。即以四时阴阳,合之星辰日月,分别明辨,以彰玑衡之经术。使后世益明四时阴阳日月星辰之理,此上天之道,自古为然。故曰∶上通神农,愿得着为至教,不但上通神农,且拟于二皇,二皇伏羲神农也。此伏羲神农黄帝之书,谓之三坟,一脉相传,言大道也。

帝曰∶善。无失之,此皆阴阳表里上下,雌雄相输应也。而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知人事,可以长久,以教众庶,亦不疑殆,医道论篇,可传后世,可以为宝。

帝善其请,着为至教,因以名篇,故曰无失之。雌雄者,阴阳之谓也。阳在表,阴在里,阳在上,阴在下,此皆阴阳表里上下,犹之雌雄之相为输应也。而阴阳之道,可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知人事。天文地理人事,其道相通,故可以长久。以此三才相合之道,教于众庶,亦不疑殆。故着医道之论以成篇。可传后世,可以为宝,当守之而弗失也。

雷公曰∶请受道,讽诵用解。

请受天文、地理、人事之道,口讽诵而心用解,终身弗失。

帝曰∶子不闻阴阳传乎?传,去声。《阴阳传》,上古书也。着之篇什,岂不闻乎?知《阴阳传》,则知天文、地理、人事之道矣。

曰∶不知。

公欲受教于帝,故曰不知。

曰∶夫三阳,天为业,上下无常,合而病至,偏害阴阳。

阴阳之道,由阴而至于阳,从一而至于三。三阳者,太阳也。太阳为阳之极,极则无以加。故夫三阳,以天为业,业,功业也。三阳功业如天也。天气在上,时行乎下,故上下无常。上下之气,合而病至,则偏害阴阳,谓独阳无阴,不得其平,阴阳偏害也。

雷公曰∶三阳莫当,请闻其解。

偏害阴阳,则三阳之气,莫可以当。故曰三阳莫当,请闻其解。

帝曰∶三阳独至者,是三阳并至,并至如风雨,上为巅疾,下为漏病,外无期,内无正,不中经纪,诊无上下,以书别。

中,去声。诸阳之气,归于三阳。故三阳为病,而三阳独至者,是三阳合诸阳之气而并至也。并至,如风雨之莫当,故并于上则为巅疾,而阳亢无阴。并于下,则为漏病,而阴盛无阳,不但上下莫当,其内外亦莫可当。并于外,则外无期,譬于堕溺,不可为期。并于内,则内无正,神转不回,回则不转,乃失其正。内无期,外无正,则不中经脉之纪,上巅疾,下漏病,则诊无上下。书犹志也。别,不同也。所以志别,而不同于寻常之病也。

雷公曰∶臣治疏愈,说意而已。

说,作悦。治,理也。疏,远也。谓理治其言,疏远愈甚,不过悦其大意而已。公为此言,欲帝彰明较着以为至教也。

帝曰∶三阳者,至阳也。积并则为惊。病起疾风,至如霹雳,九窍皆塞,阳气滂溢,干嗌喉塞。并于阴,则上下无常,薄为肠。

阳至于三,极无以加。故三阳者,至阳也。诸阳之气,归于三阳,故积并则为惊。其病之起,有如疾风。

其病之至,一如霹雳,疾风霹雳,则九窍皆塞。阳气滂溢,九窍皆塞而病于上,其嗌则干,其喉则塞。阳气滂溢而病于下,则阳并于阴,阳在上,并于阴,则上下无常,而薄为肠。

此谓三阳直心,坐不得起卧者,便身全,三阳之病,且以知天下,何以别阴阳,应四时,合之五行。

三阳之气如天,心为君主如日,此三阳积并为病,谓之三阳直心。三阳直心,亢害已极,故坐不得起卧。

不得起卧者,不能开阖也,不能开阖,便身全,三阳之病。盖太阳主开,阳明主阖,少阳主枢,而司开阖。

是知直心之三阳,太阳也。不得起卧之三阳,太阳、阳明、少阳也。天下之大,阳气主之,知直心之三阳,开阖枢之三阳,且以知天下,何难以别阴阳,应四时,而合之五行。帝为此言,着至教也。

雷公曰∶阳言不别,阴言不理,请起受解,以为至道。

至教之传,非语言文本可尽。故言此以深求之。阳,犹明也∶阴,犹隐也。明言之,不能如黑白之别。隐言之,不能如经论之理,其中更有精微,请起受解,以为至道焉。

帝曰∶子若受传,不知合至道,以惑师教。语子至道之要,病伤五脏,筋骨以消。子言不明不别,是世主学尽矣。

语,去声。帝之着教,言浅旨深,皆至道也。故曰∶子若受传,不知以余言而合至道,心有所疑,以惑师教。此外欲更语子至道之要。必至病伤五脏,而筋骨以消,身且不保,何以授教。公云阳言不别,阴言不理。故曰∶子言不明不别,是斯世主教之学尽矣。何以传为,谓至教已着,无庸复言也。

肾且绝,惋惋日暮,从容不出,人事不殷。

从,音聪。余篇从容俱同。史臣记雷公殚心帝教,而深思弗释也。公闻帝教,既竭心思,求之不得,中心如焚,一似肾且绝,而不上济其心者。惋惋,惊叹貌,惊叹至教之深。至于日暮,犹居明堂。从容不出,一切人事不殷,殷,犹勤也。此雷公殚心至教,而诚切研求也。

[卷之九] 示从容论第七十六篇

圣人治病,循法守度,援物比类,从容中道,帝以此理,示诸雷公,故曰示从容。

黄帝燕坐;召雷公而问之曰∶汝受术诵书者,若能览观杂学,及于比类,通合道理,为余言子所长。五脏六腑,胆胃大小肠,脾胞膀胱,脑髓涕唾,哭泣悲哀,水所从行,此皆人之所生,治之过失,子务明之,可以十全。即不能知,为世所怨。

上为去声。上编雷公曰∶请受道,讽诵用解,故帝燕坐,召雷公而问,谓汝受术诵书者,若能于诵书之外,览观杂学,触类引伸,而及于比类,贯通会悟,而通合道理。能如是,为余言子所长,凡五脏六腑,胆胃大小肠,脾胞膀胱,六腑秉气于坤土,故言六腑而及于脾。肾主脑髓,肺主涕唾,肝主哭泣,心主悲哀,脑髓涕唾,哭泣悲哀,而合于脾,是为五脏,五脏主藏精者也。故曰水所从行。此五脏六腑,皆人之所以生,治不合道,则治之过失,务明其道,可以十全;即不能知,为世所怨。是受术诵书,尤贵比类而通合也。

雷公曰∶臣请诵《脉经·上下编》,甚众多矣。别异比类,犹未能以十全,又安足以明之。

别,音逼,下同。脉经即《灵枢经》。诵脉经上下编,其言甚众多矣。异者,别之,类者,比之,别异比类,犹未能以十全,又安足以明之,明言不知,欲帝言之。

帝曰∶子别试通五脏之过,六腑之所不和,针石之败,毒药所宜,汤液滋味,具言其状,悉言以对,请问不知。

既诵《脉经》,当于《脉经》辨别而试通之。《脉经》具言五脏之过,六腑之所不和,针石之败乱,及治以毒药之所宜,治以汤液之滋味,皆必辨别试通,具言其状,悉言以对,其中或有不知,然后请问不知可也。

雷公曰∶肝虚肾虚脾虚,皆令人体重烦冤。当投毒药,刺灸砭石汤液,或已或不已,愿闻其解。

此承帝言,而复问也。肝虚肾虚脾虚,乃五脏之过,皆令人体重烦冤,乃六腑之不和,毒药所宜,则当投毒药,针石之败,汤液滋味,则有刺灸砭石汤液之治。举帝言而复问如是以治,或已或不已,愿闻其解。

帝曰∶公何年之长而问之少,余真问以自谬也。吾问子窈冥,子言上下编以对,何也?夫脾虚浮似肺,肾小浮似脾,肝急沉散似肾,此皆工之所时乱也,然从容得之。若夫三脏,土木水参居,此童子之所知,问之何也?

长,上声,少去声,下年长少同。帝问公,公复问帝,故曰∶公何年之长而问之少,问而无答,余真问以自谬也。吾问子杂学比类,通合道理,可以十全者,乃问子窈冥之道。子言诵《脉经·上下编》以对,则何也?继问五脏之过,六腑之所不和,子则言肝虚肾虚脾虚,夫脾脏之脉,虚而浮,则似肺病。肾脏之脉,小而浮,则似脾病,肝脏之脉,急而沉散,则似肾病。此皆工之所时乱,而治之过失也,然比类相似,必别其真,欲别其真,从容得之。若夫肝肾脾三脏之虚,皆令人体重烦冤,是脾土肝木肾水,三阴参居,此童子之所知,子问之何也?

雷公曰∶于此有人,头痛筋挛。骨重,怯然少气,哕噫腹满时惊,不嗜卧,此何脏之发也?脉浮而弦,切之石坚,不知其解,复问所以三脏者,以知其比类也。

头痛筋挛,肝病也;骨重怯然少气,肾病也;哕噫腹满,脾病也;时惊不嗜卧,胃病也。于此有人,诸病齐作,此何脏之发也?浮,开脉也;弦,枢脉也;石坚,阖脉也。于此有人,脉浮而弦,切之石坚,如是之脉,不知其解。初承帝问,复问肝虚肾虚脾虚,所以问此三脏者,正以欲知其比类也。

帝曰,夫从容之谓也。

比类者,同类相比,辨别其真,必从容而得之。故曰∶夫从容之谓也。夫年长,则求之于腑;年少,则求之于经,年壮,则求之于脏。今子所言,皆失八风菀热,五脏消烁,传邪相受。夫浮而弦者,是肾不足也;沉而石者,是肾气内着也;怯然少气者,是水道不行,形气消索也;咳嗽烦冤者,是肾气之逆也。一人之气,病在一脏也,若言三脏俱行,不在法也。

长,犹老也。年老,则脏衰。于此有病,则求之于腑,而从容比类可也。少,犹幼也,年幼,则腑脏未充,于此有病,则求之于经,而从容比类可也。年壮,则经脉有余,脏腑皆盛,于此有病,则求之于脏,而从容比类可也。八风,四方四偶之风也。八风合于五行,通于五脏,八风菀热,则五脏消烁,传为邪病,而相受于人身。今子所言何脏之发,但求其脏,皆失其八风菀热,致五脏消烁,及传邪相受之理。凡病在脏,论其脉证,当约归一脏,不可多求。子言脉浮而弦,切之石坚,夫浮而弦者,是肾气之不足也。沉而石者,是肾气之内着也。子然怯然少气者,是肾之水道不行,而形气消索也。若怯然少气,不能上交于心肺,肺咳嗽而心烦冤者,亦是肾气之下逆也。凡生阳之气,起于肾脏,故一人之气,病在一脏也。若言三脏俱行而比类之,不在从容之法也。

雷公曰∶于此有人,四肢解堕,喘咳血泄,而愚诊之,以为伤肺,切脉浮大而紧,愚不敢治。粗工用砭石,病愈,多出血,血止身轻,此何物也?

承病在一脏之义而复问也。四懈堕,脾病也。喘咳,肺病也。血泄,肝病也。诊之而以为伤肺,亦以一人之气,病在一脏也。切脉浮大,伤肺无疑。浮大而紧,则阴阳内乱。故不敢治。粗工不知经脉,妄治出血而愈,此何故也?

帝曰∶子所能治,知亦众多,与此病失矣。譬以鸿飞,亦冲于天。夫圣人之治病,循法守度,援物比类,化之冥冥,循上及下,何必守经?

治病固有经常之道,而神化无方,不必守经也。子所能治之病,亦众且多,要知与此病不相合而相失矣。粗工妄治而愈,是千虑一得。譬以鸿飞,亦冲于天。若夫圣人之治病,必循法守度,更援物比类,然其中神化之冥冥。循上可以及下,不拘常度,又何必守经,而不知权变耶?

今夫脉浮大虚者,是脾气之外绝,去胃,外归阳明也。夫二火不胜三水,是以脉乱而无常也。四肢懈堕,此脾精之不行也。喘咳者,是水气并阳明也。血泄者,脉急,血无所行也。若夫以为伤肺者,由失以狂也。不引比类,是知不明也。夫伤肺者,脾气不守,胃气不清,经气不为使,真脏坏决,经脉旁绝,五脏漏泄,不衄则呕,此二者,不相类也。譬如天之无形,地之无里,白与黑相去远矣。是失吾过矣。以子知之,故不告子,明引比类从容,是以名曰诊轻。是谓至道也。

使,去声。脉浮大,为虚,脉紧,为乱而无常。子言脉浮大而紧,故不敢治。今夫脉浮大而虚者,是太阴脾气之外绝。太阴主开,内合胃土。今脉浮大,不合于胃,是去胃土之有形,而外归阳明之热气也。阳明为二阳,二阳,犹二火也。太阴为三阴,三阴,犹三水也。脾气外归阳明,是二火不胜三水。是以脉浮大而紧,紧则乱而无常也。子言四肢懈堕,喘咳血泄,诊之以为伤肺。夫四肢懈堕者,此脾精之不行于四肢也。喘咳者,是膀胱之水气,上并于阳明,土虚水汛而喘咳也。血泄者,心包主脉,脉急则血无所行而下泄也。凡此皆非肺病。若夫以为伤肺者,由于审证未确,忽略从事,失以狂也。失以狂,则不能引伸比类,是知子之不明也。夫伤肺者,土不生金,必脾气不守,脾气不守,则胃气不清矣。伤肺者,气不荣经,必经气不为使。经气不为使,则真脏坏绝矣。经气不使,必至经脉旁绝。脾气不守,必至五脏漏泄。经脉旁绝,五脏漏泄,其病不衄则呕。由此言之,则绝脾伤肺,二者不相类也。不相类而妄类之,譬如天之无形而求以形,地之无里而求以里。无形求形,无里求里,不相类而妄类之,是白与黑,相去远矣。相去既远,非子之过,是失吾过矣。以子知化之冥冥,循上及下之道,故不告子,明乎引伸比类从容,则神化无方,不拘拘于诊,是以名曰诊轻,犹言从容中道;至于神化,则诊可轻,必如是,始谓从容之至道也。

[卷之九] 疏五过论第七十七篇

疏,陈也。医工诊脉治病,其过有五。未诊不问,诊而不知,其过一也。不知补泻病情,其过二也。不知比类奇恒,其过三也。不知诊有三常,其过四也。不知终始,不问所发,其过五也。此皆受术不通,人事不明,不知天地阴阳,四时经纪,脏腑雌雄表里,八正九候之道,是以五过不免。帝召雷公而语之曰∶事有五过四德,汝知之乎?故此篇疏五过,下编惩四失。盖知之为德,不知为失也。

黄帝曰∶呜呼远哉!闵闵乎,若视深渊,若迎浮云,视深渊尚可测,迎浮云莫知其际。圣人之术,为万民式,论裁志意,必有法则,循经守数,按循医事,为万民副。故事有五过四德,汝知之乎?

闵闵,忧之至也。帝叹道之远大幽深,而圣人之术,循经守数,事有五过四德,医工不可不知。故语雷公以发明之。

雷公避席再拜曰∶臣年幼小,蒙愚以惑不闻五过与四德,比类形名,虚引其经,心无所对。

五过四德,公未之闻,若比类形名,虚引其经,而心实无所对。心无所对,言不知也。

帝曰∶凡未诊病者,必问尝贵后贱,虽不中邪,病从内生,名曰脱营。尝富后贫,名曰失精。五气留连,病有所并,医工诊之,不在脏腑,不变躯形,诊之而疑,不知病名。身体日减,气虚无精,病深无气,洒洒然时惊,病深者,以其外耗于卫,内夺于荣,良工所失,不知病情。此亦治之一过也。

中去声,下同。营音荣,义通。在,察也。变通也。此言医工未诊不问,诊而不知,治之过也。大凡未诊病者,当知其贵贱贫富。必问尝贵后贱,尝贵后贱,志意内伤,虽不中邪,病从内生,名曰脱营。营犹荣也。又必问尝富后贫,尝富后贫,则肥甘不足,名曰失精。五脏之气,本于阴精。今失精,则五脏之气,留连不及。五气留连,则病有所并。医工诊之,但诊不问。故不察脏腑,不通躯形,诊之而疑,不知病名。

尝富后贫,名曰失精者,至此,则身体日减,而气虚无精矣。五气留连,病有所并者,至此,则病深无气,但洒洒然而时惊矣。此尝富后贫,工失其诊,而有如是之病也。病从内生,不得其治,则病深,病深者,以其外耗于卫,内夺于荣,病生于内,名曰脱荣者,至此,则并荣卫而耗夺矣。此尝贵后贱,工失其诊,而有如是之病也。此医工未诊不问,诊而不知,亦治之一过也。

凡欲诊病者,必问饮食居处,暴乐暴苦,始乐后苦,皆伤精气,精气竭绝,形体毁沮,暴怒伤阴,暴喜伤阳,厥气上行,满脉去形,愚医治之,不知补泻,不知病情,精华日脱,邪气乃并。此治之二过也。

沮,音殂,义通。此言愚医不知补泻病情,治之过也。大凡欲诊病者,必问人之饮食居处,或暴乐暴苦,或始乐后苦,凡暴乐暴苦,始乐后苦,皆内伤精气,精气竭绝,则形体毁沮,毁沮,犹死亡也。凡人卒暴而怒,则伤阴;卒暴而喜,则伤阳。真气有伤,则厥气上行;厥气上行,满于经脉,则神绝而去形。去形,亦死亡也。形体毁沮,满脉去形,皆由治之不早。乃愚医治之,不知补泻,不知病情,致使精华日脱,而邪气乃并,此愚医不知补泻病情,治之二过也。

善为脉者,必以比类奇恒,从容知之,为工而不知道,此诊之不足贵。此治之三过也。

此言医工不知比类奇恒,治之过也。凡善为脉者,贵知常变,必以比类奇恒。奇,异也,恒,常也。异与恒常之病,必比类相参,从容知之。为工而不知比类奇恒之道,此虽诊之,不足为贵。此医工不知比类奇恒,治之三过也。

诊有三常,必问贵贱,封君败伤,及欲候王。故贵脱势,虽不中邪,精神内伤,身必败亡。始富后贫,虽不伤邪,皮焦筋屈,痿为挛。医不能严,不能动神,外为柔弱,乱至失常,病不能移,则医事不行。此治之四过也。

此言不知诊有三常,治之过也。医工延医常理有三,其一必问其贵贱,始封君而既败伤,先贵后贱也。

及欲候王,已贵而益求其贵,不可得也。故,犹昔也,故贵脱势。谓昔者身贵,今则脱势也。

如是之人,虽不中邪,而精神内伤,若身有病,身必败亡。其一必问其贫富,始富后贫,失其肥甘,虽不伤邪,其身有病,必至皮焦筋屈,而痿为挛。其一医必严厉整饬,移易其病,若医之心志,不能严厉,内不能鼓动其神明,外为柔弱而不振,祸乱已至,失其常度,医工延医,病不能移,则医事不行。此不知三常之诊,治之四过也。

凡诊者,必知终始,有知余绪,切脉问名,当合男女,离绝菀结,忧恐喜怒,五脏空虚,主气离守,工不能知,何术之语,尝富大伤,斩筋绝脉,身体复行,令泽不息。故伤败结,留薄归阳,脓积寒炅。粗工治之,亟刺阴阳,

身体解散,四肢转筋,死日有期,医不能明,不问所发,惟言死日,亦为粗工。此治之五过也。

此言医工不知终始,不问所发,治之过也。凡诊脉者,心知经脉之终始。如肺脉终于手次指,大肠之脉即始于手次指,十二经脉终始相继者是也。知终始,更有以知其余绪;余绪者,经脉虚实之病也。知终始,知余绪,然后切脉审问而名其病。切脉问名,当合男女而并论之。男女者,阴阳血气也。应象大论云∶阴阳者,血气之男女。此其义也。或阴阳血气之离绝,或阴阳血气之郁结,以及忧恐喜怒,而五脏空虚,以至血气离守。工不能知,则不能切脉问名,又何术之足语。如人尝富,一旦失之,则大伤其神魂,是以肝主之筋,心主之脉,有若斩绝也。脾脏未伤,故身体复行,肺肾无病,故令泽不息;泽不息者,水气上通于天,而营运不息也。斩筋绝脉,则阴血故伤而败结。始伤阴血,后伤阳气,则留薄归阳。阴阳血气皆伤,则脓积而寒热并陈。炅,犹热也。粗工治之,但亟刺其阴阳,始之身体复行者,至此,则身体解散矣。始之令泽不息者,至此,则四肢转筋,而水津不布矣。病至于是,则死日有期。医不能明,不问经脉之所发,而惟言死日之病,亦为粗工,此不知终始,不问所发,治之五过也。

凡此五者,皆受术不通,人事不明也。故曰。圣人之治病也,必知天地阴阳,四时经纪,五脏六腑,雌雄表里,刺灸砭石,毒药所主,从容人事,以明经道。贵贱贫富,各异品理,问年少长,勇怯之理,审于部分,知病本始,八正九候,诊必副矣。治病之道,气内为宝,循求其理,求之不得,过在表里,守数据治,无失俞理,能行此术,终身不殆,不知俞理,五脏菀热,痈发六腑,诊病不审,是谓失常。谨守此治,与经相明,上经下经,揆度阴阳,奇恒五中,决以明堂,审于终始,可以横行。

分,去声。内,度,皆入声。总结上文而言。凡此五过者,皆由受术不通,人事不明之所致也。故曰∶圣人之治病也,必知天地之阴阳,四时之经纪,而合于人之五脏六腑,雌雄表里,然后施以刺灸砭石,以及毒药所主,能从容于人事,以明经脉之道,凡贵贱贫富,各异其治。而品之理之,问年之少长,及人之勇怯之理,审于三阴三阳之部分,而知病之本始。更明天地之八正,三才之九候,天人合一,诊必副矣。

此圣人之治为然也。凡治病之道,必以气内为宝。气之内也,必循求其理,理即俞理也。若求之不得,则雌雄表里不明,故过在表里,必守三阴三阳之数。据经脉之道以施治。始能无失俞理,若人能行此术,则终身不殆。苟不知俞理之道,病在五脏,则五脏菀热;病在六腑,则痈发六腑。诊病而不审表里俞理之部,是谓失常。若能谨守此理以为治,自能与经相明,则《灵枢》之上经下经,凡揆度阴阳,以及奇恒之异,五中之常,皆可决以面王之明堂,而审于经脉之终始。能如是也,受术通而人事明,可以横行,又何五过之有哉!

[卷之九] 征四失论第七十八篇

上编帝云∶事有五过四德,汝知之乎?公曰不闻五过与四德。故上编疏五过,此篇征四失。盖德者,行道而有德于心,今不知四德,是为四失,四失之征,所当谨也。

黄帝在明堂,雷公侍坐。黄帝曰∶夫子所通书受事,众多矣。试言得失之意。所以得之,所以失之。

夫,音扶。雷公不闻五过与四德。故帝曰∶夫子所通之书,所受之事,众多矣。今犹有未闻,试自言得失之意,所以得之,所以失之者何在?

雷公对曰∶循经受业,皆言十全。其时有过失者,愿闻其事解也。

公不明四德,是为四失。故言通书受事,乃循经受业也。循经受业,皆言十全。其中复有未闻,而时有过失者,愿请闻其事而解之也。

帝曰∶子年少,智未及耶?将言以杂合耶?夫经脉十二,络脉三百六十五,此皆人之所明知;工之所循用也;所以不十全者,精神不专,志意不理,外内相失,故时疑殆。

《示从容论》云∶公何年之长而问之少。今日子年少,犹言子岂年少,而智未及耶?抑所得所失,子将言之。得失并陈,以其杂合而难言耶!夫人身经脉十二,络脉三百六十五,此皆人之所明知,工之所循用也。所以不能十全者,精神不专一,志意不治理,不能内得于心,外应于手,外内相失,故时疑殆而未明。帝将语以四失而先为惩戒之。

诊不知阴阳逆从之理,此治之一失也。

试举四失而明言之,诊有阴阳逆从之理,医不知之,治之一失也。

受师不卒,妄作杂术,谬言为道,更名自动,妄用砭石,后遗身咎,此治之二失也。

更,平声。师传者道,自能者术。妄术为道,必遗身咎,治之二失也。

不适贫富贵贱之居,土之薄浓,形之寒温,不适饮食之宜,不别人之勇怯,不知比类,足以自乱,不足以自明,此治之三失也。

土,旧本讹坐,今改。别,音逼。贫与富,贵与贱,薄与浓,寒与温,勇与怯,皆有比类之道。医不知此,自乱不明,治之三失也。

诊病不问其始,忧患饮食之失节,起居之过度,或伤于毒,不先言此,卒持寸口,何病能中。妄言作名,为粗所穷,此治之四失也。

卒,音促。中,去声,下中同,凡饮食起居,忧患所伤,当未诊先问。不先言此,而卒持寸口,妄言病名,治之四失也。

是以世人之语者,驰千里之外。不明尺寸之论。诊无人事治数之道,从容之葆,坐持寸口,诊不中五脉,百病所起,始以自怨,遗师其咎。是故治不能循理,弃术于市,妄治时愈,愚心自得。呜乎!窈窈冥冥,孰知其道!道之大者,拟于天地,配于四海,汝不知道之谕,受以明为晦。

葆,保同。叹世人不明大道之难知,所以惩创其心志也。世人之语,妄自夸张,是驰骛于千里之外,而不明于尺寸之论。诊无人事,谓昧昧以诊,不知人之病情也。无治数之道,不知救治之法也。无从容之葆,不知比类从容,而保全其身命也。坐,犹定也。持,即诊也。寸口之脉,一定诊之,虽诊而不中五脏之脉,以及百病之所起,人孰无良,故始以自怨,咎有所归,故遗师其咎,是故治不能循理,犹之弃术于市,妄行其志;病或时愈,而愚医之心,即自得也。呜呼!如是之医,深可叹也。精微之道,窈窈冥冥,而工孰知其道,道之大者,高深可拟于天地,远大可配于四海。今汝不知道之谕受,是犹以明为晦,汝其勉之。

[卷之九] 阴阳类论第七十九篇

阴阳类者,阴阳类聚而交合也。三阳二阳一阳,三阴二阴一阴,其中交属相并,缪通五脏,阳与阴和,阴与阳和,首论五脏阴阳之至贵,末论四时阴阳之短期,中论三阳三阴之交合,皆为阴阳类也。

孟春始至,黄帝燕坐,临观八极,正八风之气,而问雷公曰∶

阴阳之类,经脉之道,五中所主,何脏最贵?

四时之气,始于孟春,黄帝燕坐,临观八极,而正八风之气,得阴阳互用之妙,内外交通之理,而问雷公曰,阴阳之类,即人身经脉之道,五行在中,主于五脏,今五中所主,何脏最贵?此帝临观八极,以正八风之气,而有是问也。

雷公对曰∶春甲乙,青,中主肝,治七十二日,是脉之主时,臣以其脏最贵。

五行之木,在时为春,在干为甲乙,在色为青,在中主肝,孟春始至,肝木之气,治七十二日,是肝脉之主时,则肝脏最贵也。

帝曰∶却念上下经,阴阳从容,子所言贵,最其下也。

《疏五过论》云,上经下经,揆度阳阴,却念上下经,即上经下经也。阴阳从容,即揆度阴阳也,从容揆度,则子所言贵,最其下也,而有至贵者在焉!

雷公致斋七日,旦复侍坐。

公闻帝教,未明其贵,故致斋七日,旦复侍坐,求教于帝。

帝曰∶三阳为经,二阳为维,一阳为游部。此知五脏终始。三阳为表,二阴为里,一阴至绝,作朔晦,却具合以正其理。

三阳为经者,太阳为开,循身之背,犹大经之经于外也。二阳为维者,阳明为阖,循身之面,犹维络之维于内也。一阳为游部者,少阳为枢,循身之侧,开阖凭之,犹游行之部署,而旋转出入也,此为经为维为游部,可知五脏之终始。终,犹下也;始,犹贵也。欲知脏之贵下,在于三阴,不在三阳。故曰三阳为表,言太阳秉膀胱寒水之气,而主周身之表阳也,二阴为里,言少阴秉心肾水火之气,而主神志之五内也。一阴至绝,作朔晦,言厥阴为阴之尽,绝而后生,犹月晦而朔,故一阴至绝,可作朔之晦也。由此推之,则心神肾志之五内者至贵,而厥阴肝脏之至绝者最下也,贵下之理,具合不爽,故曰却具合以正其理。

雷公曰∶受业未能明。

上文为经为维为游部,及为表为里,至绝之说未明,故复问之。

帝曰∶所谓三阳者,太阳为经,三阳脉至手太阴,弦浮而不沉,决以度,察以心,合之阴阳之论。

所谓三阳为经者,乃太阳为经也。三阳为表者,太阳之气,在手太阴肺主之皮毛,乃三阳脉至手太阴也,太阳从枢转而外开,故其脉弦浮而不沉。弦,枢脉也;浮,开脉也;不沉,开而不阖也,此三阳为经,三阳为表之义。经脉循行,自有常度,故可决以度,心诚求之,其理自明,故可察以心,决之察之,可以合之阴阳之论。即上文上下经,阴阳从容之论也。

所谓二阳者,阳明也,至手太阴,弦而沉急不鼓,炅至以病,皆死。

所谓二阳为维者,阳明也。阳明之气,亦合肺金之皮毛,故阳明之脉,至手太阴,阳明从枢转而内阖,故其脉弦而沉急不鼓。弦,枢脉也;沉急,阖脉也;不鼓,阖而不开也。火热,曰炅,炅至以病,乃金受火刑,阳明金也,太阴亦金也,无论阳明太阴,受火之克,皆死。

一阳者,少阳也,至手太阴,上连人迎,弦急悬不绝,此少阳之病也。专阴则死。

所谓一阳为游部者,少阳也。少阳主枢,能开能阖。少阳之脉,至手太阴,则从太阳之开。太阳之在皮毛也,上连人迎,则从阳明之合。阳明之脉合人迎也,其脉弦,少阳之脉也,脉急为实,脉悬为虚,急悬,则外实内虚,急悬而枢转不绝,此少阳之病也;若少阳之气,不出乎阳,专在于阴,则死。专阴者,惟阴无阳,不枢转也。所以申明三阳为经,三阳为表;二阳为维;一阳为游部者如此。

三阴者,六经之所主也,交于太阴,伏鼓不浮,上空志心。

上文三阳二阳一阳,其脉皆至手太阴,太阴为三阴,三阴属肺,受朝百脉,故三阴者,六经之所主也。手太阴主天,天气下降,故交于太阴。交于太阴,交于足太阴也。足太阴主地,静顺承天,故其脉伏而鼓,鼓而不浮,此天地气交,即阴阳既济之道。凡水火之类,一切可该。故曰上空志心,盖志属水,心属火也。所以申明太阳阳明少阳之气,外合手太阴所主之皮毛,而内归于足太阴之坤土者如此。

二阴至肺,其气归膀胱,外连脾胃。

所谓二阴为里者,二阴秉水火阴阳之气,合太阳之水火阴阳,故二阴至肺;至肺者,太阳阳热之气,在肺主之皮毛也;气归膀胱者,太阳水寒之气,合水府之膀胱也;二阴之气,合于太阳,必从中土而内入,故外连脾胃;脾胃者,中土也。

一阴独至,经绝气浮,不鼓钩而滑。

所谓一阴至绝作朔晦者,乃一阴独至,经绝而气浮也。经绝,犹之一阴至绝也。经绝气浮,所以作晦朔也,无生长之机,故其脉不鼓钩,阴极而有微阳,故不鼓钩而滑。所以申明二阴为里,一阴至绝作朔晦者如此。

此六脉者,乍阴乍阳,交属相并,缪通五脏,合于阴阳,先至为主,后至为客。

缪,平声。结上文而言,此三阳三阴之六脉者,气机环复,故乍属于阴,乍属于阳,乍阴乍阳,则阴阳交属相并,三阳三阴,皆合五行,交属相并,故缪通五脏,言三阴通五脏,三阳亦通五脏也,阴阳皆通五脏。

故合于阴阳,太阳,具水火之气。少阴亦具水火之气。阳明具金土之气,太阴亦具金土之气。少--木气,厥阴亦具木气。如病发于阳,而阳气先至,则阳气为主,阴气为客;病发于阴,而阴气先至,则阴气为主,阳气为客。主客者,本标之谓也。至者,气至于脏,发为病也。

雷公曰∶臣悉尽意,受传经脉,颂得从容之道,以合从容,不知阴阳,不知雌雄。

《示从容论》雷公曰,复问所以三脏者,以知其比类也。帝曰夫从容之谓也。此篇帝云,却念上下经,阴阳从容。公故曰,臣悉尽意,将以受传经脉,颂得昔日所言从容之道,以合此日之从容,则阴阳交会之理可知。今也不知阴阳,不知阴阳之雌雄,复详请于帝,欲明阴阳之相类也。

帝曰∶三阳为父,二阳为卫,一阳为纪,三阴为母,二阴为雌,一阴为独使。

使,去声。干为天为父,太阳之气如天,故三阳为父,阳明秉金气而坚劲,故二阳为卫,少阳为初阳而煦濡,故一阳为纪,太阳既如天,则太阴当如地,故三阴为母。二阳既为卫而御外,则二阴当为荣而居内,故二阴为雌。一阳即为纪而联属,则一阴主阴,尽而无阳。故一阴为独使。上文雷公云,不知阴阳,不知雌雄,观此,则可知阴阳之雌雄矣。

一阴一阳代绝,此阴气至心,上下无常,出入不知,喉咽干燥,病在土脾。

旧本在四肢别离下,今改正于此。此以一阴而兼论一阳,次以一阴而兼论二阳,又次以一阴而兼论三阳也。一阴,厥阴也,一阳,少阳也。少阳之气,生于厥阴,厥阴之气,合于少阳。今一阴一阳,不相为类,故其脉代绝。代绝者,此厥阴之气,不合少阳,而上至心包也。合少阳则上下有常,出入有知;今厥阴之气,至于心包,以厥阴而合厥阴,惟阴无阳,故上下无常,出入不知;少阳火气上炎,不得厥阴之阴气以相济,故喉咽干燥。《宣明五气篇》云,脾脉代。代者,脾之本脉也;今脉代绝,致厥阴少阳,不相交合,故病在土脾。

二阳一阴,阳明主病,不胜一阴,脉而动,九窍皆沉。

二阳,阳明胃土也,一阴,厥阴肝木也。二阳一阴相合,则木制其土,故当阳明主病;阳明主病,则阳明胃土,不胜一阴肝木,土不胜木,故其脉而动。动于下,木制其土,故九窍皆沉。

三阳一阴,太阴脉胜,一阴不能止,内乱五脏,外为惊骇。

太阴之阴,旧本讹阳,今改,三阳,太阳也。一阴厥阴也。太阳合手太阴肺气于皮毛,故三阳一阴相合,而太阳脉胜也。太阴之脉属肺金,故一阴肝木不能止,谓不能止太阴之胜也,金胜于上,木郁于下,故内乱五脏,木郁肝虚,故外为惊骇。

二阴三阳,病在肺,少阴脉沉,胜肺伤脾,外伤四肢。

三阳之三旧本讹二,今改。此以二阴而类三阳。次以二阴而类二阳,又次以二阴而类一阳也。二阴,少阴也;三阳,解见上文;太阳之气主皮毛,皮毛者肺之合。故二阴三阳相合,病在肺也。二阴合三阳而病肺,则三阳有余,二阴不足,故少阴脉沉也。胜肺,犹言肺气胜也;其胜在肺,则伤脾。申明伤脾者,非伤太阴之脾脏,乃外伤四肢也。盖皮毛之气过盛,则内伤肌腠,而病及四肢,先曰伤脾,以脾主四肢,究之所伤不在脾也。

二阴二阳,皆交至,病在肾,骂詈妄行,癫疾为狂。

二阴二阳相合,皆交至者,少阴阳明,交相病也;少阴属肾,故病在肾。骂詈妄行,癫疾为狂,病在阳明也。此少阴阳明,皆交至而为病也。

二阴一阳,病出于肾,阴气客游于心脘下,空窍堤,闭塞不通,四肢别离。

空,作孔。空窍,汗孔之窍也。堤,犹路也。少阴少阳相合,阴胜其阳,故病出于少阴之肾。少阳三焦之脉,散络心包,出于胃脘,今少阴之气,客游于心脘下,是阴客于阳,水胜其火,致三焦不能出气,以温肌腠,一似空窍之路,闭塞不通,故曰空窍堤,闭塞不通也。三焦者,火热之气;四肢者,诸阳之本;今三焦之气,闭塞不通,则不和于阳,故曰四肢别离,谓火热之气,不与阳和也。

二阳三阴,至阴皆在,阴不过阳,阳气不能止阴,阴阳并绝,浮为血瘕,沉为脓。

此举三阴,兼论二阳;而三阳一阳皆在其中也。二阳三阴,阳明太阴相合也,不但二阳合三阴,而三阳一阳,皆合三阴,三阴,至阴也。至阴皆在者,言二阳在至阴,而三阳一阳皆在也,以至阴而合诸阳,则阳气有余,故阴不能过阳,以诸阳而合至阴,则阳归于阴,故阳气不能止阴;阴不过阳,则阳盛,阳不止阴,则阴胜,始则阴阳并胜,继则阴阳并绝,如阳胜脉浮,则浮为血瘕,阴胜脉沉,则沉为脓,血而瘕,则阴不济阳而阳胜,阳胜则阴绝矣。而脓,则阳不济阴而阴胜,阴胜则阳绝矣。

阴阳皆壮,下至阴阳,上合昭昭,下合冥冥,诊决死生之期,遂合岁首。

结上文阴阳相类之义,上文阴阳相合,乃阴气阳气,皆属有余,是阴阳皆壮也。交合而病,气归于脏,是下至阴阳也。下至阴阳,复有升降,故上合昭昭之天,下合冥冥之地;以上天下地之理,即可诊决死生之期。五脏五行,始于木而终于水,犹四时始于春而终于冬,遂合今曰孟春之岁首。此阴阳从容比类,类聚无方,而五脏最贵最下之理,从可识矣。

雷公曰∶请问短期。

承诊决死生之期,而复问短期。

黄帝不应。

死生之期,可以理决,帝故不应。

雷公复问。黄帝曰∶在经论中。雷公曰∶请问短期。

短期之理,在上经下经,八十一论之中,而公必欲请闻于帝也。

黄帝曰∶冬三月之病,病合于阳者,至春正月,脉有死征,皆归出春;冬三月之病,在理已尽,草与柳叶皆杀,春,阴阳皆绝;期在孟春。

理,里通。此下论,上合昭昭,下合冥冥,以决死生之期,遂合岁首之理。冬三月之病水病也,病合于阳者,合于太阳寒水之气也。冬失其藏,春无以生,故至春正月,其病不愈,则脉有死征;虽不即死,皆归出春,谓出春交夏,决死也。若冬三月之病,在里之精气已尽,则不能出春,仲春草发,季春柳叶发,草与柳叶时皆杀,杀,犹死也。若冬三月之病,至春,阴阳皆绝,期在孟春当死,不能至仲春之草,与季春之柳叶矣,此冬三月之病而有短期也。

春三月之病,曰阳杀,阴阳皆绝,期在草干。

此春三月之病而有短期也。春夏为阳,秋冬为阴。春三月之病,阳气不生,故曰阳杀。杀,犹绝也。越春夏而至于秋,则阴阳皆绝,期在深秋之草干而死。

夏三月之疾,至阴不过十日,阴阳交,期在水。

,濂同。此夏三月之病而有短期也。六月长夏,属于至阴,时当至阴,阳气尽浮于外。夏三月而病不愈,交于至阴,不过十日死;若越长夏而至于秋,则为阴阳交;夏三月之病而交于秋,期在水而死。,犹清也。中秋水天一色之时也。

秋三月之病,三阳俱起,不治自已,阴阳交合者,立不能坐,坐不能起;三阳独至,期在石水;二阴独至,期在盛水。

此秋三月之病而有短期也。前三阳,谓太阳、阳明、少阳,故曰俱;后三阳,谓太阳;二阴,谓少阴,故曰独也。秋之三月,肺金主气,若秋三月之病,合太阳阳明少阳而俱起者,此阳病合肺,当不治自已;若阴阳交合,至秋三月而病者,主阴阳不和,当立不能坐,坐不能起;若有阳无阴,而太阳之气独至,当秋时而病者,期在冬令之石水而死;若有阴无阳,而少阴之气独至,当秋时而病者,期在春令之盛水而死;太阳为水府,少阴为水藏,死于冬之石水,金不生水也,死于春之盛水,水不生木也。此决死生之期,而阴阳相类之理,更可识矣。

[卷之九] 方盛衰论第八十篇

盛者,阴阳形气之盛;衰者,阴阳形气之衰。方,度也,诊也。五度十度,视息视意,皆持诊之道,所以方其盛衰也,若失经绝理,亡言妄期,是谓失道。

雷公请问∶气之多少,何者为逆,何者为从?

气,阴阳之气也;多,犹盛也;少,犹衰也。人身阴阳之气,有多而盛,有少而衰,盛衰之道,有逆有从。何者为逆?何者为从?所以方气之盛衰也。

黄帝答曰∶阳从左,阴从右,老从上,少从下,是以春夏归阳为生,归秋冬为死;反之则归秋冬为生。是以气多少,逆皆为厥。

上少,去声。响明而治,左阳右阴,故阳从左,阴从右。四时之气,秋冬为阴,从上而下,春夏为阳,从下而上,故老从上,少从下。盖老为秋冬之阴,少为春夏之阳也。

是以人身春夏之时,其气归阳,为生;归秋冬之阴,为死。若反之,则归秋冬为死者,归秋冬反为生,反之而生,气之逆也,是以阴阳之气,无论多少,若逆之,则皆为厥矣。

问曰∶有余者厥耶?

逆皆为厥,生气将竭,故举有余以问。

答曰∶一上不下,寒厥到膝;少者秋冬死,老者秋冬生;气上不下,头痛巅疾,求阳不得,求阴不审,五部隔无征,若居旷野,若伏空室,绵绵乎,属不满日。是以少气之厥,令人妄梦,其极至迷。三阳绝,三阴微,是为少气。

阴阳之气,不相顺接,便为厥。如阴气一上,阳气不下,则阴盛阳虚,故寒厥到膝;少者阴阳血气方盛,寒厥到膝,而行秋冬之气,则死,老者阴阳血气方衰,寒厥到膝,而行秋冬之气,犹生,此阴盛阳虚,致有寒厥到膝之病也;若阳气上,阴气不下,则阳盛阴虚,致有头痛巅疾之病矣,此寒厥到膝,头痛巅疾,其病极危,其理至微,但求阳以治之,而不得其真,止求阴以治之,而不审其全。在膝在头,五脏之部,隔远无征。人病此者,若居旷野而形不存,若伏空室而神不守,绵绵乎一息之微,属望其生,若不能满此一日矣,是以少气之厥,犹之令人妄梦,推其极而至于昏迷,此三阳之气,不能下交,是三阳绝也。

三阴之气,不能环复,是三阴微也。阳绝阴微,是为少气之厥,非有余之谓也。是以肺气虚,则使人梦见白物,见人斩血籍籍,得其时,则梦见兵战。肾气虚,则使人梦见舟船溺人,得其时,则梦伏水中,若有畏恐。肝气虚,则梦见菌香生草,得其时,则梦伏树下不敢起。心气虚,则梦救火--,得其时,则梦燔灼。脾气虚,则梦饮食不足,得其时,则梦筑垣盖屋。此皆五脏气虚,阳气有余,阴气不足,合之五诊,调之阴阳,以在《经脉》。

籍,音习。承上文妄梦至迷之意,伸言五脏气虚,则有五脏之梦也。梦见白物,斩血籍籍,肺气虚矣。得其时者,气将复也。兵战,则肺气将伸矣。舟船溺人,肾虚梦也;伏水中若有畏恐,肾气将伸矣。菌香生草,肝虚梦也;伏树下不敢起,肝气将伸矣。救火--,心虚梦也,燔灼,心气将伸矣。饮食不足,脾虚梦也;筑垣盖屋,脾气将升矣。此皆五脏气虚而形诸梦,乃阳气有余,阴气不足,可以合之五诊,调之阴阳,以察周身之经脉。在,察也。

诊有十度,度人脉,度脏,度肉,度筋,度俞,度阴阳气尽,度民君卿。

度,入声,下同。度民君卿,旧本在诊必上下之下,今改正于此。上文五脏气虚,合之五诊。此言五诊之中,有十度也。度,量也。十度者∶一曰度人,人之贫富,性之缓急也;二曰度脉,脉之大小,至之迟数也;三曰度脏,脏之虚实,气之从逆也;四曰度肉,肉之肥瘠,体之盛衰也;五曰度筋,筋之强弱,力之多寡也;六曰度俞,腑俞脏俞,上下出入也;七曰度阴阳气尽,阴尽而初阳生,阳尽而一阴始也;八曰度民;九曰度君;十曰度卿,民君卿皆人也。民不得同于卿,卿不得同于君,就其心志而揆度之,此五诊之有十度也。

人病自具,脉动无常,散阴颇阳,脉脱不具,诊无常行,诊必上下。

上文诊有十度,此言诊无常行,难于度也。诊脉者,诊病也。今人病自具,脉动无常,有是病,则有是脉,理之常也。病具而不见于脉,是谓无常。无常者,病散于阴,而脉颇阳,脉虚于内,而病不具。

脱,犹虚也。是诊无常行,诊必因上以知下,不但十度为然也。

受师不卒,使术不明,不察逆从,是为妄行,持雌失雄,弃阴附阳,不知并合,诊故不明,传之后世,反论自章。

此下论阴阳持诊之道,所以方其盛衰也。受师不卒,则谬言为道,使术不明,则妄作杂术,不卒不明,不能察阴阳之逆从,是为妄行。妄行者,但持其雌,而失去雄,偏弃其阴而附其阳,不知阴阳之并合,诊故不明。不明而诊,道无可传,理无可通,故传之后世,反论自章,诊不合理,自以为章。

至阴虚,天气绝;至阳盛,地气不足。阴阳并交,至人之所行。阴阳并交者,阳气先至,阴气后至。

至阴,太阴也。至阴虚,则人之地气不升,地气不升,故天气绝。至阳,太阳也。至阳盛,则人之天气有余,天气有余,故地气不足,必阴阳并交,无有虚盛,乃至人之所行。阴阳并交者,是阳气先至,阴气后至。盖人身之气,合于四时,始于一阳之初动也。

是以圣人持诊之道,先后阴阳而持之,奇恒之势,乃六十首,诊合微之事,追阴阳之变,章五中之情,其中之论,取虚实之要,定五度之事。知此,乃足以诊。是以切阴不得阳,诊消亡。得阳不得阴,守学不湛。知左不知右,知右不知左,知上不知下,知先不知后,故治不久。知丑知善,知病知不病,知高知下,知坐知起,知行知止,用之有纪,诊道乃具,万世不殆;起所有余,知所不足。

持诊之道,必以圣人为法,是以圣人从阴度阳,从阳度阴,先后阴阳而持诊之。奇,异也,恒,常也。

凡奇恒之脉势,合于六气。六气,六十日为一气也。奇脉恒脉,脉势不同,六十日而更一气,乃以六十为首也。诊合微之事者,脉合五行,时合六气,诊至微也。追阴阳之变者,散阴颇阳。诊无常行,理至变也。章五中之情者,五运在中,合于五脏,诊合微之事,追阴阳之变,始能章五中之情也,即合微阴阳五中而论之。其中之论,必取虚实之要,以定五度之事。五度,即上文之五诊也。必知此,乃足以诊,苟不知此以诊,是以切阴而不得阳。虽曰诊之,人必消亡,得阳而不得阴,曰守所学,不能自湛。湛,信也。左右上下先后,不能尽知。故曰治其病,而人不久,丑与善,病与不病,高与下,坐与起,行与止,必尽知之,然后用之有纪,诊道乃具,虽万世不殆,更必起所有余,知所不足,诊道乃备。

度事上下,脉事因格。是以形弱气虚,死。形气有余,脉气不足,死。脉气有余,形气不足,生。是以诊有大方,坐起有常,出入有行,以转神明,必清必静,上观下观,司八正邪,别五中部,按脉动静,循尺滑涩寒温之意。视其大小,合之病能,逆从以得,复知病名。诊可十全,不失人情。故诊之,或视息视意,故不失条理,道甚明察,故能长久,不知此道,失经绝理,亡言妄期,此谓失道。

别,音逼。度,即上文五度、十度也。脉,即上文持诊之道也。度事上下,通天彻地也。脉事因格,有常有变也。是以度其形弱,脉其气虚,形气皆亏,故死。度其形气有余,脉其脉气不足,外余,内损,亦死。

脉其脉气有余,度其形气不足,内余,外损,故生。是以诊有大方。方,犹法也。其法不外度事脉事,度其坐起有常,出入有行,可以专心主之神明,更当必清必静,上观下观。司,主也,主八正之邪,以别五中之部,此度事上下之法也。按其脉之动静,循其尺肤之滑涩寒温,视其脉之大小,而合之病能,此脉事因格之法也。能度能脉,则逆从以得,复知病名,诊可十全而不失人情矣。故诊之之道,或视息,视息,脉之也;或视意,视意,度之也,脉之度之,故不失条理,道甚明察。如是,故能长久而不敝。若不知此道,则失经绝理,亡言妄期。亡言,无征之言也;妄期,妄与死生之期也。诚如是也,是谓失道。

[卷之九] 解精微论第八十一篇

纯粹之至曰精;幽渺之极曰微。阐明阴阳水火、神志悲泣,以及水所从生,涕所从出,神志水火之原。非寻常问答所及,故曰解精微。

黄帝在明堂,雷公请曰∶臣受业、传之行教,以经论,从容形法,阴阳刺灸,汤药所滋,行治有贤不肖,未必能十全。若先言悲哀喜怒,燥湿寒暑,阴阳妇女,请问其所以然者,卑贱富贵,人之形体,所从群下,通使临事,以适道术,谨闻命矣。请闻有愚仆漏之问。不在经者,欲闻其状。

,音。雷公受传于帝,而帝教以经论,故曰臣受业,传之行,教以经论;其中有从容之形法,阴阳之刺灸,汤药之所滋。但行治有贤不肖,未必能十全。若先言悲哀喜怒之内伤,燥湿寒暑之外感,以及阴阳妇女之道,请问其所以然者,曾以卑贱富贵,论人之形体,所从群下,卑贱人也,通使临事,富贵人也,论人形体,以适道术,已于经论之中,谨闻命矣。今请问者,有愚仆漏之问,愚,则心不灵,仆漏,则体不具,与昔日在经之问不同。故曰不在经者,欲闻其状。

帝曰∶大矣。

不在经者,欲闻其状,则于寻常形体之外,穷究靡遗,帝故大之。

公请问哭泣而泪不出者,若出而少涕,其故何也?

哭泣则泪出,泪出则多涕,有哭泣而泪不出者,有泪出而少涕者,与寻常之形气不同,公故问之。

帝曰∶在经有也。

哀而泣出,在《灵枢·口问》论,有以明之。

复问不知水所从生,涕所从出也。

泪,水类也。涕,液类也。必知水所从生,涕所从生,故复问之。

帝曰∶若问此者,无益于治也。工之所知,道之所在也。

水所从生,涕所从出,非愚仆漏之比,故无益于治也,虽工之所欲知,而实道之所在也。道之所在,有如下文所云也。

夫心者,五脏之专精也,目者,其窍也,华色者,其荣也。是以人有德也,则气和于目。有亡,忧知于色。是以悲哀则泣下,泣下,水所由生。

此言精水之气,从心气而外出也。五脏之精,心为之主。故夫心者,五脏之专精也。五脏之精,随心气而注于目,故目者,其窍也。五脏之精,随心气而荣于色,故华色者,其荣也。德,犹得也。是以人心有得也,则气和于目。目者其窍,此其验矣。亡,犹失也。人心有失,则忧知于色,华色者其荣,此其验矣。五脏之精,随心外出,是以心有悲哀,则泣下,泣下,则水所由生,以明泪水从目泣而生,目泣从心悲而出也。

水宗者,积水也。积水者,至阴也。至阴者,肾之精也。宗精之水,所以不出者,是精持之也,辅之裹之。故水不行也。

此言肾精为水之主,肾精持之,而水不出也。宗,犹聚也。水之聚者,渐积而成,故曰水宗者,积水也。水积于下,其性阴柔,故曰积水者,至阴也。肾精为水之本,故曰至阴者,肾之精也。流行之水,则外出,宗精之水,则不出,故曰宗精之水,所以不出者,是精持之而不出也。持之者,乃辅之裹之,故水藏而不行也。

夫水之精为志,火之精为神。水火相感,神志俱悲,是以目之水生也。故谚有曰∶心悲名曰志悲。志与心精,共凑于目也。

承上文心动水行,肾持水藏之意,而言水火相感,神志俱悲,而后泪出也。故曰夫水之精为志。志,肾所主也。火之精为神;神,心所主也。若水火相感,神志俱悲,是以目之水生而为泪也。

故谚有曰∶心悲名曰志悲。由此观之,则心志相通,而志与心精,共凑于目也。

是以俱悲,则神气传于心,精上,不传于志,而志独悲。故泣出也。

上文心志相通,心悲名曰志悲,此言心不传志,而志独悲也,是以俱悲,则神气传于心。精上,即上文心悲名曰志悲,志与心精,共凑于目之谓也。然有心气不传于志,而志独悲者,志悲于内,故泣出也,以明目之生水,则泣出于外,肾志独悲,则泣出于内。由是,可以知水所从生矣。

泣涕者,脑也。脑者,阴也。髓者,骨之充也。故脑渗为涕。志者,骨之主也。是以水流而涕从之者。其行类也。

此言心悲水流而涕从之,以明涕所从出也。凡人泣必有涕,而涕所从来,不同于泣,故曰泣而涕者脑也;脑为精髓之海,故脑者阴也,脑为髓海,髓居骨内,故髓者骨之充也。泣涕者脑也,故脑渗而为涕。髓者骨之充,而志者,又骨之主也,是以水流而涕必从之者,其行类也。

夫涕之与泣者,譬如人之兄弟,急则俱死;生则俱生。其志以早悲,是以涕泣俱出而横行也。夫人涕泣俱出而相从者,所属之类也。

横,去声。此言志悲泣出而涕从之,类相感也。泣出必有涕,故夫涕之与泣者,譬如人之兄弟,急则俱死,生则俱生,是知涕与泣,同气并行矣。上文云,而志独悲,故泣出也,由此言之,其志以早悲,是以涕泣俱出而横行也。夫人涕泣俱出相从者,亦所属之类也。

雷公曰∶大矣。请问人哭泣而泪不出者,若出而少涕,不从之何也?

公闻水所从生,涕所从出,神志悲泣之理,至精至微,实道之所在,非工之所知,故曰大矣。其始有哭泣而泪不出,出而少涕之问,帝曰在经有也,至此复请问人哭泣而泪不出者,若出而少涕,哭泣而泪涕不从之,何也?

帝曰∶夫泣不出者,哭不悲也;不泣者,神不慈也;神不慈则

志不悲。阴阳相持,泣安能独来?

此言哭而悲,则泪出,哭而不悲,则泪不出也。目润曰泣;水下曰泪。夫人但目泣而泪不出者,由于哭之不悲也。但声哀哭而并不泣者,由于神之不慈也。慈者,心慈;悲者,志悲。故神不慈,则志不悲。心神持于上,肾志持于下。阴阳相持,则泣安能独来?由是而知哭泣与泪不出者,由于哭之不悲也。

夫志悲者,惋惋则冲阴。冲阴,则志去目。志去,则神不守精。精神去目,涕泣出也。

此言出而少涕者,由于志不冲阴也。上文云,脑者阴也。故曰夫志悲者,其内惋惋,惋惋,哀戚也;故惋惋,则志上冲于阴。冲阴,冲脑也。故冲阴,则肾志去目。去,犹出也。志出于目,则心藏之神,亦不守精。精,心精也。神不守精,则精神去目,而涕泣出也。由是而知志悲,则上冲于阴而为涕;不悲,则不冲阴而少涕矣。

且子独不诵不念夫经言乎?厥则目无所见。

《灵枢·口问》论云,液竭,则精不灌。精不灌,则目无所见,故曰,且子独不诵念夫经言乎?厥则目无所见,厥,犹极也。帝先云,在经有也。故于此引经言以明之。

夫人厥,则阳气并于上,阴气并于下。阳并于上,则火独光也。阴并于下,则足寒。足寒则胀也。夫一水不胜五火,故目盲。是以冲风泣下而不止。

承上文而言,夫人厥,则阳气独并于上,阴气独并于下;所谓阳并于上,乃惟阳无阴,则火独光也。所谓阴并于下,乃惟阴无阳,则足寒,足寒不已,则腹胀也。以明阴阳不和,而为厥也。若夫厥则目无所见者,阳并于上,而火独光,则三焦君相之火,皆上炎矣。阴并于下而足寒胀,则少阴肾脏之精,太阴脾脏之湿,皆逆于下,惟太阳膀胱之水,因阳气之并而上行,是太阳一水,不能胜三焦君相之五火,故目盲。盲,目无见也。今曰盲,是以冲风则泣下而不止,所以然者,膀胱足太阳之脉,起于目内,泣下不止,必至液竭,而目无所见也。此言冲风泣下,泣从外生,而非志悲之泣也。

夫风之中目也,阳气内守于精,是火气燔目,故见风则泣下也。有以比之,夫火疾风生,乃能雨,此之类也。

中,去声。此复申明冲风泣下之义,言冲风泣下,犹之火疾风生而为雨也。夫风之中目也,目为阴精,兼有阳气,精守于内,阳充于外,是阳气内守于精,一水不胜五火,是火气燔目,目燔故见风则泣下也。有以比之,比夫火疾风生,乃能雨,即此火气燔目见风泣下之类也。

愚观上论七篇,词古义深,难于诠解,然久久玩索,得其精微,则奥旨自显。曩岁偶于友人斋头,见新刊《素问》一部,纸板甚精洁,名人为之序,其中篇什倒置,删削全文,末卷七篇,置之不录,谓词义不经,似属后人添赘,而非黄帝之文。噫,如是之人,妄论圣经,贻误后昆,良足悲已。不意今岁之秋,亦于友人斋头,见新刊《素问》一部,卷帙无多,似非全文,愚草草视之,但见汇集诸注,述其唾余间增己意,评论诸家,愚俱忘却,惟论张隐集注云,大半出于同人之笔。愚观此言,不无叹惜。隐注释,有《灵枢》、《素问》、《伤寒》,《金匮》诸书,皆以经解经,不杜撰,不剿袭,可谓着述超群,非常人思虑所能及。今为此言,盖因注解精深,不能探讨,第见开卷有诸同学之姓氏,注中有某人某人之语句,遂乘此隙,而云大半出于同人之笔也;愚鉴于此,是以同学高贤,及门诸弟,概不借光,庶免后人之口实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