鹪鹩

格林兄弟（雅各布·格林，1785—1863；威廉·格林，1786—1859）的 童话，一半是神话——因为翻译了鸟唱的歌，解释了一些鸟类的行为，一半是寓言。下面的这个故事说明狡猾、欺诈和巧计并不证明有什么价值。鹪鹩（jiāoliáo）不得不躲起来，以免遭到报复，而猫头鹰则因为未尽责任而受苦，在德国，鹪鹩的原名其意义为“篱笆之王”。

在古时候，每一种声音都有感觉和意义。铁匠的大锤抡起来的时候，它说的是“砸它！砸它！”木匠的刨子刨起来的时候。官说的是，“刨过去！刨过去！”磨盘开始转动时，它说的是“救命！上帝！”如果磨坊主是个骗人的坏蛋，它就说得十分清楚，而且用慢条靳理的腔调问，“那是谁？那是谁？”然后很快地回答，“磨坊主，磨坊主??偷，偷??偷了一半啦！”那些日子里，鸟儿们也有他们自己的语言，谁都听得懂——但是到了现在，却变成了一连串一连串的嘟噜，唧喳和唏嘘，尽管有些鸟儿的叫声叫起来好像是没有字的音乐。鸟儿们得出结论，他们不能没有一个主人，因此决定在自己中间推选一个王。只有田凫反对这个主意、他一向生活得自由自在，也要自由自在地去死，所以他焦急地飞来飞去，喊着、“到哪里去？到哪里去？”就躲进了荒僻的丛林，再也不在同类中间露面了。

五月的一个美丽的早晨，所有的鸟类都从树林里和田野上飞来，聚集在一块儿讨论这件事情。他们有老鹰和燕雀，猫头鹰和乌鸦，云雀和麻雀——用不着一一点他们的名，是不是？布谷乌也来了，还有戴胜，他又叫仪仗员，因为他刚好在布谷鸟之前来到，还有一只很小的乌，他没有名字，也来参加这支队伍。母鸡没有听见开会的消息，看见来了那么多鸟，她大吃一惊。“怎 么，怎么，那里在于什么？”她咯咯他说。而公鸡呢，他翻来覆去地这样说 着安慰她：“这个，这个，这个。”把一切都告诉了她。

商议决定，飞得最高的鸟应该为王。一只蹲在树丛里的树蛙发出了警告：“不行，不行，不行！”因为他认为这样会使许多人伤心落泪。但是乌鸦喊 起来：“真好哇！”意思是一切都会顺顺当当。

他们决定飞行比赛就在当天美丽的上午举行，以免有谁以后会说这样的话：“我飞得还要高呢，可是那是傍晚，我没有力气了。”信号一发，整个队伍升到了空中。田野的尘土也升了起来。到处是一片

猛烈的呼呼声，扑扑声，鼓翼声，好像有一片乌云拥了过来。可是那些小鸟不一会儿就没法再飞了，落在了地上。

那些大鸟飞得时间长一些，可是没有一只鸟能飞得像老鹰那么高，几乎能啄到太阳的眼睛。老鹰一见别的鸟飞下了这么高，就想，再往上飞还有什么意思？我肯定是王了，便开始向下降落。下面的鸟都向他呼喊：“你是我 们的王啦，谁也飞不了你这么高。”

“除了我，”那只没有名字的小鸟喊道，原来他藏在老鹰胸前的羽毛里。他一点也不疲倦，接着往上飞，飞得那么高，都看见了坐在宝座上的上帝了。然后他收起翅膀，向下滑翔，用尖细的嗓子呼喊着，“我是王啦！我是王啦！”， “你是我们的王？”鸟儿们生气地喊。“不行！你是投机取巧。”

因此他们又增加了一个条件，就是能够钻进地下最深的鸟才应该是王。

于是鹅用宽阔的胸脯使劲地撞着地面，公鸡用爪子拼命地掏洞。但是最倒霉的是鸭子，她跳进了一座坟墓，扭伤了脚踝，摇摇晃晃地走到附近的一个池塘里，喊着，“无聊透顶！无聊透顶！”

但是那只没有名字的小鸟找到了一个老鼠洞，钻了进去，用尖细的嗓子叫着：“我是王啦！我是王啦！”

“你是我们的王？”鸟儿们吵起来，更加生气了。“你以为你的计谋得逞了？”他们决定把他关在洞里，让他挨饿，猫头鹰当看守，无论付出多少代价也不能让这个坏蛋出来。但是黄昏来临时，鸟儿们都飞得很累了，就带着妻子儿女上床去了。

摘头鹰单独呆在老鼠洞前面，瞪大眼睛定定地看着。不一会儿，他也累了，心里想，我闭上一只眼睛，睁着一只眼睛，照样可以醒着，那小坏蛋也许下会从洞里跑出来。这样他闭上了一只眼睛，睁着另一只眼睛使劲地盯着老鼠洞，那没有名字的小家伙伸出脑袋，想冲出去。但是猫头鹰立即走到洞前，他便缩了进去。于是猫头鹰又睁开一只眼，闭上另一只，意思是要整夜这么守着。但是他闭上睁着的那只眼睛时，却忘了把另一只闭着的眼睛睁开。因此不一会两只眼睛就都闭上了，他睡了过去。小鸟一发现，就轻轻地溜走了。

从此以后，猫头鹰白天再也不敢出来了，因为别的鸟要在后面追他，惩罚他，扯他的羽毛。他只能在晚上飞，但是他痛恨而且追逐老鼠，因为他们挖了那么多讨厌的洞。

那小鸟也不让人家看见，他害怕被捉住后丢掉脑袋。他在篱笆上跳来跳去，一旦觉得安全了，就叫着，“我是王啦！我是王啦！”因此别的鸟就轻蔑地称他为篱笆王。

然而没有比百灵更快乐的了，因为他不用听从鹪鹩的命令。太阳一出来，他就飞上高空，叫喊着：“噢，多么可爱！多么可爱！噢，多么可爱！多么可爱！”

（吴冀风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