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图书集成》明伦汇编官常典谏诤部之1清 · 陈梦雷
谏诤部总论
书经
引征
每岁孟春遒人以木铎徇于路官师相规工执艺事
以谏其或不恭邦有常刑
蔡
传
官以职言师以道言规正也相规云者胥教诲
也百工技艺之事至理存焉理无往而不在故言
无微而可略也孟子曰责难于君谓之恭官师百
工不能规谏是谓不恭不恭之罪犹有常刑而况
于畔官离次俶扰天纪者乎
大
全
张氏曰相规规君
也左传大夫规诲诗沔水规宣王 蔡氏元度曰
周景王将铸无射伶州鸠谏曰匮财罢民鲁庄丹
楹刻桷匠庆谏曰无益于君而替前人之令德执
艺事谏此类是也
伊训
从谏弗咈先民时若
蔡
传
从谏不逆先民是顺非诚于乐善者不能也
说命
命之曰朝夕纳诲以辅台德
蔡
传
朝夕纳诲者无时不进善言也
说复于王曰惟木从绳则正后从谏则圣后克圣臣
不命其承畴敢不祗若王之休命
蔡
传
木从绳喻后从谏明谏之决不可不受也
大
全
新
安陈氏曰主圣臣直导人使谏在德不在言君有
圣德则有从谏之实虽不命亦谏能为江海何忧
百川之不归君无圣德必无从谏之实虽命之亦
不谏如器既满水将焉入高宗以纳诲辅德为命
知命相之大本说以从谏克圣复命尤知致君之
大本也
诗经
小雅板章
先民有言询于刍荛
大
全
丰城朱氏曰古人所以询及刍荛者以浅近之
言至理存焉不可以其人之贱而忽之也
礼记
曲礼
为人臣之礼不显谏三谏而不听则逃之
陈
注
陈氏曰孔子之于鲁百里奚之于秦未尝谏而
去龙逢之于夏比干之于殷则死于谏而不去何
也盖事有轻重势有可否君子以礼为守以义为
行迹虽不同其趋一也
檀弓
事君有犯而无隐
陈
注
刘氏曰君臣主义隐则是畏威阿容而害义故
匡救其恶勿欺也而犯之
少仪
为人臣下者有谏而无讪有亡而无疾颂而无谏
而无骄怠则张而相之废则埽而更之谓之社稷之
役
陈
注
疏曰谏而无骄者谓君若从己之谏己不得恃
己言行谋用而生骄慢也 方氏曰君有过谏之
使止可也讪之则不恭谏不从逃而去之可也疾
之则太伤颂而无则所颂为公谏而无骄则所
谏为正事弛而不力为怠事弊而无用为废相之
更之则君岂有失德国岂有废事哉谓之社稷之
役以其有劳于社稷也
大
全
庆源辅氏曰以下美上
易失于谄以是谏非易失于骄志怠则张而助之
事废则埽而更之谓之社稷之役者凡所以竭诚
效力如此者为社稷而已
表记
子曰事君远而谏则也近而不谏则尸利也
陈
注
吕氏曰陵节犯分以求自达故曰怀禄固宠
主于为利故曰尸利
子曰事君欲谏不欲陈
陈
注
谏者止君之失陈者扬君之失也
大
全
严陵方氏
曰陈善闭邪谓之敬故陈不欲陈陈之则是暴君
之过矣然有犯无隐则陈之矣盖谏之不从不得
已而后陈焉然则陈者非所欲也故以不欲言之
孔子家语
三恕
鲁哀公问于孔子曰子从父命孝乎臣从君命贞乎
三问孔子不对孔子趋出以语子贡曰乡者君问丘
曰子从父命孝乎臣从君命贞乎三问而丘不对赐
以为何如子贡曰子从父命孝矣臣从君命贞矣奚
疑焉孔子曰小人哉赐不识也昔者明王万乘之国
有争臣七人则主无过举千乘之国有争臣五人则
社稷不危百乘之家有争臣三人则禄位不替父有
争子不陷无礼士有争友不行不义故子从父命奚
讵为孝臣从君命奚讵为贞夫能审其所从之谓孝
之谓贞矣
六本
孔子曰良药苦口而利于病忠言逆耳而利于行汤
武以谔谔而昌桀纣以唯唯而亡君无争臣父无争
子兄无争弟夫无争妇士无争友而无其过者未之
有也故曰君失之臣得之父失之子得之兄失之弟
得之夫失之妇得之己失之友得之是以国无危亡
之兆家无悖乱之恶父子兄弟无失而交友无绝也
辨政
孔子曰忠臣之谏君有五义焉一曰谲谏二曰戆谏
三曰降谏四曰直谏五曰风谏唯度主而行之吾从
其风谏矣乎
淮南子
人间训
鲁哀公欲西益宅史争之以为西益宅不祥哀公作
色而怒左右数谏不听乃以问其傅宰折睢曰吾欲
益宅而史以为不祥子以为何如宰折睢曰天下有
三不祥西益宅不与焉哀公大悦而喜顷复问曰何
谓三不祥对曰不行礼义一不祥也嗜欲无止二不
祥也不听强谏三不祥也哀公默然深念愤然自反
遂不西益宅夫史以争为可以止之而不知不争而
反取之也智者离路而得道愚者守道而失路夫儿
说之巧于闭结无不解非能闭结而尽解之也不解
不可解也至乎以弗解解之者可与及言论矣或明
礼义推道理而不行或解构妄言而反当何以明之
孔子行游马失食农夫之稼野人怒取马而系之子
贡往说之卑辞而不能得也孔子曰夫以人之所不
能听说人譬以大牢享野兽以九韶乐飞鸟也予之
罪也非彼人之过也乃使马圉往说之至见野人曰
子耕于东海至于西海吾马之失安得不食子之苗
野人大喜解马而与之说若此其无方也
昔者卫君朝于吴吴王囚之欲流之于海说者冠盖
相望而弗能止鲁君闻之撤钟鼓之县缟素而朝仲
尼入见曰君胡为有忧色鲁君曰诸侯无亲以诸侯
为亲大夫无党以大夫为党今卫君朝于吴王吴王
囚之而欲流之于海孰卫君之仁义而遭此难也吾
欲免之而不能为奈何仲尼曰若欲免之请子贡行
鲁君召子贡授之将军之印子贡辞曰贵无益于解
患在所由之道敛躬而行至于吴见太宰嚭太宰嚭
甚悦之欲荐之于王子贡曰子不能行说于王奈何
吾因子也太宰嚭曰子焉知嚭之不能也子贡曰卫
君之来也卫国之半曰不若朝于晋其半曰不若朝
于吴然卫君以为吴可以归骸骨也故束身以受命
今子受卫君而囚之又欲流之于海是赏言朝于晋
者而罚言朝于吴也且卫君之来也诸侯皆以为蓍
龟兆今朝于吴而不利则皆移心于晋矣子欲成霸
王之业不亦难乎太宰嚭入复于王王报出令于百
官曰比十日而卫君之礼不具者死子贡可谓知所
以说矣鲁哀公为室而大公宣子谏曰室大众与人
处则哗少与人处则悲愿公之适公曰寡人闻命矣
筑室不辍公宣子复见曰国小而室大百姓闻之必
怨吾君诸侯闻之必轻吾国鲁君曰闻命矣筑室不
辍公宣子复见曰左昭右穆为大室以临二先君之
庙得无害于子乎公乃令罢役除版而去之鲁君欲
为室诚矣公宣子止之必矣然三说而一听者其二
者非其道也
说苑
臣术
陈成子谓鸱夷子皮曰何与常也对曰君死吾不死
君亡吾不亡陈成子曰然子何以与常对曰未死去
死未亡去亡其有何死亡矣从命利君谓之顺从命
病君谓之谀逆命利君谓之忠逆命病君谓之乱君
有过不谏诤将危国殒社稷也有能尽言于君用则
留之不用则去之谓之谏用则可生不用则死谓之
诤有能比和同力率群下相与强矫君君虽不安不
能不听遂解国之大患除国之大害成于尊君安国
谓之辅有能亢君之命反君之事窃君之重以安国
之危除主之辱攻伐足以成国之大利谓之弼故谏
诤辅弼之人社稷之臣也明君之所尊礼而暗君以
为己贼故明君之所赏暗君之所杀也明君好问暗
君好独明君上贤使能而享其功暗君畏贤妒能而
灭其业罚其忠而赏其贼夫是之谓至暗桀纣之所
以亡也诗云曾是莫听大命以倾此之谓也
正谏
易曰王臣蹇蹇匪躬之故人臣之所以蹇蹇为难而
谏其君者非为身也将欲以匡君之过矫君之失也
君有过失者危亡之萌也见君之过失而不谏是轻
君之危亡也夫轻君之危亡者忠臣不忍为也三谏
而不用则去不去则身亡身亡者仁人所不为也是
故谏有五一曰正谏二曰降谏三曰忠谏四曰戆谏
五曰讽谏孔子曰吾其从讽谏矣乎夫不谏则危君
固谏则危身与其危君宁危身危身而终不用则谏
亦无功矣智者度君权时调其缓急而处其宜上不
敢危君下不以危身故在国而国不危在身而身不
殆昔陈灵公不听泄冶之谏而杀之曹羁三谏曹君
不听而去春秋序义虽俱贤而曹羁合礼
白虎通
谏诤
臣所以有谏君之义何尽忠纳诚也爱之能无劳乎
忠焉能无诲乎孝经曰天子有诤臣七人虽无道不
失其天下诸侯有诤臣五人虽无道不失其国大夫
有诤臣三人虽无道不失其家士有诤友则身不离
于令名父有诤子则身不陷于不义天子置左辅右
弼前疑后承以顺左辅主修政不法右弼主周
言失倾前疑主度定德经后承主匡正常考变夫
四弼兴道率主行仁夫阳变于七以三成故建三公
序四诤列七人虽无道不失天下仗群贤也诸侯诤
不从得去何以屈尊申卑孤恶君也去曰某质性顽
钝言愚不任用请退避贤如是之是待以礼臣待放
如不以礼待遂去君待之以礼奈何曰予熟思夫子
言未得其道今子不且留圣王之制无塞贤之路夫
子欲何之则遣大夫送至于郊必三谏者何以为得
君臣之义必得于郊者忠厚之至也冀君觉悟能用
之所以必三年古者臣下有大丧君子三年不呼其
门所以复君恩今己所言不合于礼义君欲罪之可
得也援神契曰三谏待放复三年尽惓惓也所以言
放者臣为君讳若言有罪放之也所谏事已行者遂
去不留凡待放冀君用其言耳事已行篡各去无为
留也易曰介如石不终日贞吉论语曰三日不朝孔
子行臣待于郊者君继其禄者示不欲去也道不合
耳禄参三与之一留与其妻长子使终祭宗庙赐之
环则反赐之玦则去明君子重耻也王度记曰反之
以玦其不待放者亦与之物明有介主无介民也诗
曰逝将去汝适彼乐土或曰天子之臣不得言放天
子以天下为家也亲属谏不得放者骨肉无相去离
之义也春秋传曰司马皮曰请处乎此臣请归子皮
者楚公子也时不待放士不得谏者士贱不得预政
事故不得谏也谋及之得固尽其忠耳礼保傅大夫
进谏士传民语妻得谏夫者夫妇荣耻共之诗云相
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此妻谏夫之
诗也谏不从不得去之者本娶妻非为谏正也故一
与齐终身不改此地无去天之义也子谏父不去者
父子一体而分无相离之法犹火去木而灭也论语
事父母几谏下言又敬不违臣之谏君何取法法金
正木也子之谏父法火以揉木也臣谏君以义故折
正之也子谏父以恩故但揉之也木无毁伤也待放
木取法于水火无金则相离也谏者何谏间也因也
更也是非相间革更其行也人怀五常故有五谏谓
讽谏顺谏窥谏指谏伯谏讽者智也患祸之萌深睹
其事未彰而讽告此智性也顺谏者仁也出辞逊顺
不逆君心仁之性也窥谏者礼也视君颜色不悦且
却悦则复前以礼进退此礼之性也指谏者信也指
质相其事也此信之性也伯谏者义也恻隐发于中
直言国之害励志忘生为君不避丧身义之性也孔
子曰谏有五吾从讽之谏事君进思尽忠退思补过
去而不讪谏而不露故曲礼曰为人臣不显者纤微
未见于外如诗所刺也若过恶已着民蒙毒螫天见
灾变事白异露作诗以刺之幸其觉悟也明王所以
立谏诤者皆为重民而求己失也礼保传曰于是立
进善之旌悬诽谤之木建招谏之鼓王法立史记事
者以为臣下之仪样人之所取法则也动则当应礼
是以必有记过之史彻膳之宰礼玉藻曰动则左史
书之言则右史书之礼保传曰王失度则史书之士
诵之三公进读之宰夫彻其膳是以天子不得为非
故史之义不书则死宰不彻膳亦死所以谓之史何
明王者使为之也谓之宰何宰制也使制法度也宰
所以彻膳何阴阳不调五谷不熟故王者为不尽味
而食之礼曰一谷不升不备鷃二谷不升不备三
牲人臣之义当掩恶扬美所以记君过何各有所缘
也掩恶者谓广德宣礼之臣所以为君隐恶何君至
尊故设辅弼置谏官本不当有遗失故论语曰陈司
败问昭公知礼乎孔子曰知礼此为君隐也君所以
不为臣隐何以为君之于臣无适无莫义之与比赏
一善而众臣劝罚一恶而众臣惧若为卑隐为不可
殆也故尚书曰必力赏罚以定厥功诸侯臣对天子
亦为隐乎然本诸侯之臣今来者为聘问天子无恙
非为告君之恶来也故孝经曰将顺其美匡救其恶
故上下治能相亲也君不为臣隐父独为子隐何以
为父子一体而分荣耻相及故论语曰父为子隐子
为父隐直在其中矣兄弟相为隐乎曰然与父子同
义故周公诛四国常以禄甫为主也朋友相为隐者
人本接朋结友为欲立身扬名也朋友之道四焉通
财不在其中近则正之远则称之乐则思之患则死
之夫妻相为隐乎传曰曾去妻梨蒸不熟问曰妇有
七出不蒸亦预乎曰吾闻之也绝交令可友弃妻令
可嫁也梨蒸不熟而已何问其故乎此为隐之也
盐铁论
制议
丞相史曰山林不让椒桂以成其崇君子不辞负
薪之言以广其名故多见者博多闻者知距谏者
塞专己者孤故谋及下者无失策举及众者无顿
功诗云询于刍荛故布衣皆得风议何况公卿之
史乎春秋士不载文而书咺者以为宰士也孔子
曰虽不吾以吾其与闻诸侯仆虽不敏亦当倾耳
下风摄齐勾指受业径于君子之涂矣使文学言
之而是仆之言有何害使文学言之而非虽微丞
相史孰不非也
文学曰以正辅人谓之忠以邪导人谓之佞夫拂过
纳善者君之忠臣大夫之直士也孔子曰大夫有争
臣三人虽无道不失其家今子处宰士之列无忠正
之心枉不能正邪不能匡顺流以容身从风以说上
上所言则苟听上所行则曲从若影之随形响之于
声终无所是非衣儒衣冠儒冠而不能行其道非真
儒也譬若土龙文章首目具而非龙也葶苈似菜而
殊味玉石相似而异类子非孔氏执经守道之儒乃
公卿面从之儒非吾徒也冉有为季氏宰而附益之
孔子曰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故辅桀者不为知为
桀敛者不为仁丞相史默然不对
散不足
大夫曰吾以贤良为少愈乃反其幽明若胡车相
随而鸣诸生独不见季夏之螇乎音声入耳秋风
至而声无者生无易由言不顾其患患至而后默
晚矣
贤良曰孔子读史记喟然而叹伤正德之废君臣之
危也夫贤人君子以天下为任者也任大者思远思
远者忘近诚心闵悼恻隐加尔故忠心独而无累此
诗人所以伤而作比干子胥遗身忘祸也其恶劳人
若斯之急安能默乎诗云忧心如惔不敢戏谈孔子
栖栖疾固也墨子遑遑闵世也大夫默然
盐铁针石
丞相史曰吾闻诸郑长孙曰君子正颜色则远暴
嫚出辞气则远鄙倍矣故言可述行可则此有司
夙昔所愿睹也若夫剑客论博奕辩盛色而相苏
秦立权以不相假使有司不能取贤良之议而贤
良文学被不逊之名窃为诸生不取也公孙龙有
言曰论之为道辩故不可以不属意属意相宽相
宽其归争争而不让则入于鄙今有司以不仁又
蒙素餐无以更责雪耻矣县官所招举贤良文学
而及亲民伟士亦未见其能用铁石而医百姓之
疾也
贤良曰贾生有言曰恳言则辞浅而不入深言则逆
耳而失指故曰谈何容易谈且不易而况行之乎此
胡建所以不得其死而吴得几不免于患也语曰五
盗执一良人枉木恶直绳今欲下针石通关鬲则恐
有盛胡之累怀针艾则被不工之名狼跋其胡载
疐其尾君子之路行止之道固狭耳此子石所以叹
息也
西畴常言
论进言
君子之事君当弥缝其阙而济其所不逮汉武帝好
大喜功方穷奢极靡而公孙弘为相乃以人主病不
广大为言孟子所谓逢君之恶者欤
齐国尝饥孟子言于王而为之发棠他日饥齐人望
之孟子忍不与复请何也孟子非有言责而齐王本
无爱民之诚心一请而偶从亦觉其若蹈虎尾矣彼
受牧者恝然立视矧不在其位而狃于数请得不贻
攘臂之诮哉以孟子切于济民且未免避远形迹人
君不能舍己从人则无望乎嘉言之罔伏也
性理大全
谏诤
程子曰有剪桐之戏则随事箴规违养生之戒则即
时谏止
人臣以忠言善道事其君者须体纳约自牖之意必
违其所蔽而因其所明乃能入矣虽有所蔽亦有所
明未有冥然而皆蔽者也古之善谏者必因君心所
明而后见纳是故讦直强果者其说多忤温厚明辨
者其说多行爱戚姬将易嫡庶是其所蔽也素重四
老人之贤而不能致是其所明也四老人之力孰与
夫公卿及天下之心其言之切孰与周昌叔孙通也
高祖不从彼而从此者留侯不攻其蔽而就其明也
赵王太后爱其少子长安君不使委质于齐是其蔽
也爱之欲其富贵久长于齐是其所明也左师触龙
所以导之者亦因其明耳故其受命如响夫教人者
亦如此而已
元城刘氏曰尝读国语以为天子听政使公卿至于
列士献诗瞽献曲史献书师箴瞍赋诵百工谏庶
人传语近臣尽规亲戚补察瞽史教诲耆艾修之而
后王斟酌焉是三代之前上则公卿大夫朝夕得以
纳忠下则百工庶民犹执艺事以谏故忠言嘉谋日
闻于上而天下之情无幽不烛无远不通所为必成
所举必当者谏诤之效也后世之士不务献纳于君
而多为自全之谋正论远猷鲜有入告于是设员置
职而责之以谏矣夫进言者日益少而听言者不加
勤此天下之治所以终愧于先王之盛时也
华阳范氏曰人臣谏而不听则当去位苟不能强谏
而视其君之过举至于天下咸怨其臣则曰非我不
谏君不能用我也始则择利以处其身终则引诱以
归于君此不忠之大者也
国之将兴必赏谏臣国之将亡必杀谏臣故谏而受
赏者兴之祥也谏而被杀者亡之兆也天下如人之
一身夫身必血气周流无所壅遏而后皆能存焉谏
者使下情得以上通上意得以下达如血气之周流
于一身也故言路开则治言路塞则乱治乱者系乎
言路而已
五峰胡氏曰事物之情以成则难以毁则易足之行
也亦然升高难就卑易舟之行也亦然溯流难顺流
易是故雅言难入而淫言易听正道难从而小道易
用伊尹之训太甲曰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诸道有言
逊于汝志必求诸非道盖本天下事物之情而戒之
耳非谓太甲质凡而故告之以如是也英明之君能
以是自戒则德业日新可以配天矣
朱子曰内自臣工外及甿庶有能开寤圣心指陈阙
政者无间贱使咸得以自通然后差择近臣之通
明正直者一二人使各引其所知有识敢言之士三
四人寓直殿门凡四方之言有来上者悉令省阅举
其尽忠不隐者日以闻于聪听则夫天人之际将有
粲然毕陈于前者然后兼总条贯称制临决画为科
品以次施行
问渊源录折柳事曰有无不可知但刘公非妄语人
而春秋有传疑之法不应遽削之也且伊川之谏其
至诚恻怛防微虑远既发乎爱君之诚其涵养善端
培植治本又合乎告君之道皆可以为后世法而于
辅导少主尢所当知至其余味之无穷则善学者须
以自养可也
南轩张氏曰某每登对必先自盟其心曰切不可见
上喜便随顺将去恐一时随顺后来收拾不得上尝
曰仗节死义之臣难得某对曰陛下未得所以求之
之道上曰何如曰于犯颜敢谏中求则临事可以得
仗节死义之士矣若平时不能犯颜敢谏他日安能
望其仗节死义乎
武昭仪称制长孙无忌欲谏褚遂良曰公国之元舅
谏而得罪使上有杀元舅之名不如遂良先谏谏而
不从公却继之遂良至于弃笏此非不美也然费了
多少气力终亦不成事孰若高宗初幸尼寺取才人
入宫之时大臣一言可去矣大凡事岂可不辨于几
微小处放过却来大处旋争无益矣
东莱吕氏曰自古进言于君者必以责难为恭盖宴
安之适声色之娱丽之玩游畋之佚实为治之大
其乐难舍其惑难移忠臣义士乃冒万死而欲夺
其君之所嗜此自古及今所共谓之责难也
大凡为人须识纲目词气是纲言事是目言事虽正
词气不和亦无益自古乱亡之国非无敢言之臣既
杀其身国亦从之政坐此耳
谏之道有三难焉曰远曰曰骤远则势不接则
情不通骤则理不究故言之不行也固也彼周设师
氏之官渊乎其用意之深乎师氏之官实居虎门之
左而诏王以媺者也其势近其情亲其言渐若江海
之浸膏泽之润日加益而不知焉周公之设官三百
六十官必掌一事事必寓一意而师氏独列地官之
属实周公致意之深者想夫成周之隆出入起居同
归于钦发号施令同归于臧者师氏亦有助焉昔周
太史辛甲命百官箴王阙而虞人之箴独传窃意师
氏之所献必反复绸绎辞顺意笃足以为百代箴规
之法然求之于书漆简之中虽断章片词邈不可
得是可叹已
西山真氏曰天下之务至广也军国之机至要也虽
明主听断贤相谋议思虑之失亦不能免一失则为
害不细必藉忠良之士谏正夫忠良之士论治体补
国事乃其志尔能密有所助则亦志伸而道行岂必
彰君过而取高名哉当君相议事之际使谏官预闻
得以关说或有阙失从而正之天下但睹朝政之得
宜不知谏者之何言上下诚通国体岂不美乎况大
臣论事以谏官规正于人君之前安有不公之议兹
亦制御大臣使之无过之术尔若以谏官小臣不可
预闻国议必众知阙失方许谏正事或已行而不可
救过或已彰而不可言故刚直之臣有激讦不顾以
争之者君从之犹掩其过君或不从则君之过大臣
之罪愈大矣
君子小人之分义利而已矣君子之心纯乎为义故
其得位也将以行其道小人之心纯乎为利故其得
位也将以济其欲二者操术不同故所以道其君者
亦异夫为人君者受谏则明拒谏则昏明则君子得
以自尽昏则小人得以为欺故为君子者惟恐其君
之不受谏为小人者惟恐其君之不拒谏彼小人者
岂以受谏为不美哉盖正论胜则邪说不容公道行
则私意莫逞故其术不得不出诸此
欲谏其君者必先能受人之谏倘在己则知尽言以
谏君而于人则不欲尽言以谏我是以善责君而未
尝以善责己也其可乎哉故为大臣必以群下有言
为救己之过而不以为形己之短以为爱己而不以
为轻己以为助己而不以为异己然后可称宰相之
度矣
鲁斋许氏曰后世臣子谋于君只说利害有如此以
利害相恐动则利害不应时都不信了或者于君前
说旱灾可畏税课害人为害不细后皆无损再有便
难说后来虽因此坏了天下也说不得唐懿宗为谏
骊山事曰彼叩头何足信此其验也人只当言义理
可与不可当与不当且如天道福善祸淫有时而差
是祸福亦不足信也人只得当于义理而已利害一
切不恤也
大学衍义补
广陈言之路
书益稷帝曰来禹汝亦昌言
臣按帝舜以皋陶既陈知人安民之谟因呼禹使
陈其善言此可见圣人之心未尝自圣世虽已治
而犹有愿治之心言虽毕陈而恒有渴闻之念此
帝世所以君无失德事无过举而民无失所者欤
予违汝弼汝无面从退有后言
臣按帝舜之德有虞之治万世不可加焉者也舜
之所行岂有背于道者哉而犹求臣下之弼正犹
恐其面前或相顺从而既退之后又复有言也后
世人主无帝舜万分之一己有过失惟恐臣下之
有言一有面折廷诤者斥责辄加之宁受人之面
谀而不恤人之背言此其过恶所以益彰而治效
所以不古若欤
中庸子曰舜其大知也与舜好问而好察迩言隐恶
而扬善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其斯以为舜乎
孟子曰禹闻善言则拜大舜有大焉善与人同舍己
从人乐取于人以为善
臣按圣人之所以圣者以其生禀聪明能知人之
所不能知备有众善能有人之所不能有者也帝
舜不恃其知而好问察于众人舍己之善而乐取
善于众人是盖能以天下之知为知众人之善为
善者也惟其知众人之知是故其知愈大有众人
之善是故其善愈备知大而善备此圣人所以益
圣而舜所以为百王之盛帝也欤
书引征每岁孟春遒人以木铎徇于路官师相规工
执艺事以谏其或不恭邦有常刑
臣按三代盛时人君为治惟恐一行之不或谨一
事之不或举一臣之或非其人鳃鳃焉以求诲于
其下非徒朝廷之上辅弼之臣朝夕纳诲随时规
谏而已也又于每岁孟春之月使宣令之官振木
铎以徇于道路之间使夫官之有职任者师之有
道德者咸相规正胥教诲于其君焉不特此也于
凡百工之人莫不使之执其技艺之事以谏诤于
其君如伶州鸠谏周景王之匮财罢民匠师庆谏
鲁庄公之丹楹刻桷是已盖百工技艺之事至理
存焉理无往而不在故言无微而可忽也
说命爰立作相王置诸其左右命之曰朝夕纳诲以
辅台德若金用汝作砺若济巨川用汝作舟楫若岁
大旱用汝作霖雨启乃心沃朕心若药弗瞑眩厥疾
弗瘳若跣弗视地厥足用伤
臣按高宗爰立傅说作相置诸其左右未遑他事
首命之以朝夕纳诲以辅己德可谓知所本矣置
之于左右是欲说无处而不在也诲之于朝夕是
欲说无时而不言也望之切至喻之以金之砺川
之舟楫大旱之霖雨以见己之必资于相臣之纳
诲其切有如此者然犹以物为比也至若譬之以
苦口之药跣足之行则又以身之所病足之所伤
者为喻其望于说者益切矣然犹以形言也至其
所谓启心沃心之言是欲君臣之间心心相契有
如土壤之焦而受江河之润其渐涵浸渍而入有
莫知其所以然而然者矣高宗求诲于相臣其切
如此此其所以嘉靖殷邦而为三代之令王也欤
说复于王曰惟木从绳则正后从谏则圣后克圣臣
不命其承畴敢不祗若王之休命
臣按此乃傅说答高宗纳诲之命言之也先儒有
言从谏者人君作圣之功人臣进言之机也高宗
欲资之于人故以纳诲责其臣傅说使反求诸己
故以从谏之道望其君纳诲者相臣之职从谏者
人君之道也
王曰旨哉说乃言惟服乃不良于言予罔闻于行说
拜稽首曰非知之艰行之惟艰王忱不艰允协于先
王成德惟说不言有厥咎
臣按高宗望傅说以有言而说劝高宗以力行说
之意以为王能行而说不言则咎在说说已言而
王不行则咎在王不在说也呜呼若高宗者可谓
切于求谏而傅说者可谓忠于事君者矣故备载
其君臣相与之辞以示万世之法
诗小雅雨无正其第三章曰如何昊天辟言不信如
彼行迈则靡所臻其四章曰戎成不退饥成不遂曾
我御憯憯日瘁凡百君子莫肯用讯听言则答谮
言则退其五章曰哀哉不能言匪舌是出维躬是瘁
哿矣能言巧言如流俾躬处休
臣按此诗先儒谓正大夫离居之后御之臣在
君左右而不得尽言亲见当世之为公卿大夫者
可以言而不肯言而为之君者非徒不责其言有
所言者反以之为病言纔出诸口罪已加其身彼
夫缄默以保禄位者当言者不能直言不当言者
乃巧为之辞说以取容自处其身于安佚之地其
自为计则得矣如吾君何此诗所以作也人君居
清闲之燕试因诗言以察时事反而求诸朝廷之
间臣僚之内其肯尽言为国者谁欤诗所谓听言
则答谮言则退无乃今日臣僚中亦有类此者欤
所谓哀哉不能言匪舌是出维躬是瘁哿矣能言
巧言如流俾躬处休在吾今日亦有此等情态否
欤吾之臣子无乃亦有出言以为病而受祸患者
欤其间亦或有不肯出言而自处其身于休逸之
地者欤凡其终日亹亹于吾殿陛之前得于闻听
者安知其所以应对承顺者非诗人所谓巧言如
流者欤有一于此则必反其所为使凡内而御
外而公卿与夫百官庶姓皆得以尽言言者有赏
而得以处休不言者有罪而维躬是瘁毋使一旦
驯致夫衰乱之世如成周之季然则朝廷无壅蔽
之患而宗社免危亡之祸矣
大雅板之篇曰先民有言询于刍荛
臣按古人所以询问及于刍荛者诚以浅近之言
至理存焉不可以其浅近而忽之也吁以采薪之
人而其言犹在所不弃况公卿百执事乎
桑柔第十章曰维此圣人瞻言百里维彼愚人覆狂
以喜匪言不能胡斯畏忌
臣按祸乱之至必有几先苟有智勇者皆能知之
于未形之先人君容受直言彼有见者皆得以言
之于上使其知所以预备而早防之则祸乱不作
矣为人上者其尚毋使一世之人畏忌而不敢言
哉孟子曰不仁而可与言则何亡国败家之有吁
不仁而可与言尚免亡败之祸况未至于不仁者
哉
左传襄公十四年师旷曰天生民而立之君使司牧
之勿使失性有君而为之贰使师保之勿使过度是
故天子有公诸侯有卿卿置侧室大夫有贰宗士有
朋友庶人工商皂隶牧圉皆有亲昵以相辅佐也善
则赏之过则匡之患则救之失则革之自王以下各
有父兄子弟以补察其政史为书瞽为诗工诵箴谏
大夫规诲士传言庶人谤商旅子市百工献艺故夏
书曰遒人以木铎徇于路官师相规工执艺事以谏
正月孟春于是乎有之谏失常也天之爱民甚矣岂
其使一人肆于民上以从其淫而弃天地之性必不
然也
臣按师旷始曰天生民而立之君使司牧之勿使
失性终曰天之爱民甚矣岂其使一人肆于民上
以从其淫而弃天地之性由是言观之可见人之
生也虽有贵贱皆禀天地之性然人人不能皆循
其所固有而或至于失之是以上天于众人之中
立其一人以为万民之牧使不失其性焉非固假
是崇高富贵之位以之使其恣肆于民上以快
其所欲也若然则是弃天地之性矣天意岂若是
哉是以受天命居民上者兢兢业业唯民失其性
是惧孜孜汲汲以求善言随时随处而资规诲箴
谏之益惟恐弃天地生人之性负天命立君之意
悖上天爱民之心
国语周厉王虐国人谤王王怒得卫巫使监谤者以
告则杀之国人莫敢言道路以目王喜告召公曰吾
能弭谤矣乃不敢言召公曰是障之也防民之口甚
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为川决
之使导为民者宣之使言故天子听政使公卿至于
列士献诗瞽献典史献书师箴赋诵百工谏庶
人传语近臣尽规亲戚补察瞽史教诲耆艾修之而
后王斟酌焉是以事行而不悖
臣按召公之所以为厉王告者是即三代盛王所
以求言纳谏之实迹也三代之王未必人人皆圣
贤也而其所以为治后世辄推之以为不可及者
诚以当是之时人人得言左右前后无非敢言之
人词章曲艺无非规正之具善则劝之以必行否
则沮之而必止几方萌而已遏过不着而外闻是
以政无悖事国无谤言而天下享和平之治有以
也夫
汉文帝二年诏曰朕闻之天生民为之置君以养治
之人主不德布政不均则天示之灾以戒不治乃十
一月晦日有食之适见于天灾孰大焉朕获保宗庙
以微眇之身寄士民君王之上天下治乱在予一人
惟二三执政犹吾股肱也朕下不能治育群生上以
累三光之明其不德大矣令至其悉思朕之过失及
知见之所不及以启告朕及举贤良方正能直言
极谏者以匡朕之不逮
臣按此后世人主以灾异求言之始自文帝因日
食下此诏后凡遇日食与夫地震山崩水旱疾疫
之类皆下诏求言遂为故事此亦人君克谨天戒
之一端天下国家之事每因灾害皆许人指言得
失则人君时时得以闻过失与其知见之所不及
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则天下国家其有不治也哉
文帝每朝郎从官上书疏未尝不止辇受其言言不
可用置之言可用采之未尝不称善
臣按三代以下称帝王之贤者文帝也帝之善政
非止一端而好言纳谏尤其盛德焉后世人主于
封章之入固有未尝一经目者况敢犯其行辇而
欲其止而受之乎可用者未必肯用不可用者辄
加之罪心知其善而口非之者亦有矣况本不善
而称其善乎吁若文帝者可谓百世帝王之师矣
帝又尝下诏曰古之治天下朝有进善之旌诽谤之
木所以通治道而来谏者也今法有诽谤訞言之罪
是使众臣不敢尽情而上无由闻过失也将何以来
远方之贤良其除之
臣按秦法有诽谤訞言之禁至是文帝始除之吁
文帝既除之矣后世人臣上言而乃犹坐以诽谤
訞言之罪何哉是袭亡秦之迹也
十五年诏曰昔者大禹勤求贤士施及方外四极之
内舟车所至人迹所及靡不闻命以辅其不逮近者
献其明远者通厥聪比善戮力以翼天子是以大禹
能亡失德夏以长楙高皇帝亲除大害去乱从并建
豪英以为官师为谏争辅天子之阙而翼戴汉宗也
今朕获执天下之正以承宗庙之祀朕既不德又不
敏明弗能烛而智不能治此大夫之所著闻也故诏
有司诸侯王三公九卿及主郡吏各帅其志以选贤
良明于国家之大体通于人事之终始及能直言极
谏者各有人数将以匡朕之不逮二三大夫之行当
此三道朕甚嘉之故登大夫于朝亲谕朕志大夫其
上三道之要及永惟朕之不德吏之不平政之不宣
民之不宁四者之阙悉陈其志毋有所隐上以荐先
帝之宗庙下以兴万民之休利着之于篇朕亲览焉
臣按此后世人主发策策士求言之始自文帝下
此诏后后世临轩策士盖本诸此是亦人主求言
之一端也然唯应故事而已求其真能明国家之
大体通人事之终始及能直言极谏疏君之不德
吏之不平政之不宣民之不宁如此诏者盖鲜矣
万一有之能听纳其言而见之于施行者尤为鲜
焉甚者反因其言之切直而黜退之如唐文宗之
于刘蕡者焉惟宋仁宗时考官以苏辙对策切直
欲黜之仁宗曰朕以直言取人而以直言弃之人
其谓我何斯言也可以为后世人主策士求言之
法
唐高祖时孙伏伽诣阙以三事上谏帝大悦因谓裴
寂曰隋末无道上下相蒙主则骄矜臣惟谄佞上不
闻过下不尽忠至使社稷倾危身死匹夫之手朕拨
乱反正念在安人比每虚心接待冀闻谠言然惟李
纲差尽忠款伏伽可谓诚直余人犹踵币风俯首而
已岂朕所望哉
臣按高祖创业之君故知前代所以致亡之道所
谓上下相蒙主骄矜而臣谄佞上不闻过下不尽
忠至使社稷倾危身死匹夫之手此数言者切中
末世君臣之弊读之使人凛然有天下国家者可
不念哉
太宗谓侍臣曰夫人臣之对帝王多顺旨而不逆甘
言以取容朕今发问欲闻己过卿等须言朕愆失长
孙无忌等咸曰陛下圣化致太平臣等不见其失刘
洎曰陛下化高万古诚如无忌等言然顷上书有不
称旨者或面加穷诘无不惭退非奖进言者之路帝
曰卿言是也当为卿改之
臣按人之常情少有过失恒惧人言稍涉疑似辄
加怪责况万乘之君乎太宗发问欲知己过责臣
下言其愆失可以为百世帝王之法矣厥后继体
之君高宗亦谓其臣曰往日侍奉膝下见五品以
上论事或有仗下面奏或有进状论者终日不绝
岂今时无事公等何不言也自今以后宜数论事
若不能面奏任各进状宪宗亦谓其臣曰朕读贞
观政要以太宗神武每有一事少涉过差群臣进
谏者往复数四况朕寡昧自今每有事不得中者
卿须十论不得一二而已吁二帝之言若此岂非
太宗诒谋之善故其子若孙得于观感而兴起效
法也哉
太宗问魏征曰人主何为而明何为而暗对曰兼听
则明偏信则暗昔尧清问下民故有苗之恶得以上
闻共鲧欢兜不能蔽也秦二世偏信赵高以成望夷
之祸梁武帝偏信朱异以取台城之辱隋炀帝偏信
虞世基以致彭城阁之变是故人君兼听广纳则贵
臣不得壅蔽而下情得以上通也帝曰善
臣按三代以下好谏之君以唐太宗为称首陆贽
尝举以告其君曰太宗以虚受为治本以直言为
国华有面折廷诤者必为霁雷霆之威而明言奖
纳有上封献议者必为黜心意之欲而手敕褒扬
故得有过必知知而必改存致雍熙之化没齐尧
舜之名此后世人主所当取法者
太宗神采英毅群臣进见皆失举措太宗知之每见
人奏事必假以辞色冀开规谏尝谓公卿曰人欲自
见其形必资明镜君欲自知其过必待忠臣苟其君
愎谏自贤其臣阿谀顺旨君既失国臣岂能自全如
虞世基等谄事炀帝以保富贵炀帝既世基亦诛
公辈宜用为戒事有得失无惜尽言
臣按贾山告汉文帝有曰雷霆之所击无不摧折
者万钧之所压无不糜灭者今人主之威非特雷
霆也势重非特万钧也开道而求谏和颜色而受
之用其言而显其身士犹恐惧而不敢自尽又况
于纵欲恣暴恶闻其过乎震之以威压之以重则
虽有尧舜之智孟贲之勇岂有不摧折者哉如此
则人主不得闻其过社稷危矣今观太宗每于臣
下奏事而假以辞色使其得以尽言而无惧盖有
合于贾山之说其视后世人主恐臣下尽言厉色
严威以临之者盖霄壤矣中举末世君臣为戒欲
其臣下遇有得失毋惜尽言其言儆切可为世戒
陆贽言于其君曰古语有之顺旨者爱所由来逆意
者恶所从至故人臣皆争顺旨而避逆意非忘家为
国捐身成君者谁能犯颜色触忌讳建一言开一说
哉是以哲后兴王知其若此求谏如不及纳善如转
圜谅直者嘉之讦犯者义之愚浅者恕之狂诞者容
之仍虑骄汰之易滋而忠实之不闻也于是置敢谏
之鼓植告善之旌垂戒慎之鼗立司过之士犹惧其
未也又设官制以言为常由是有史为书瞽为诗工
诵箴谏大夫规诲士传言庶人谤尚恐其怠也每岁
孟春遒人以木铎徇于路而振警之官师相规工执
艺事以谏其或不恭邦有常刑然非明智不能招直
言非圣德不能求过行招直则其智弥大求过则其
德弥光惟衰乱之朝暗惑之主则必讳其过行忿其
直言以阿谀为纳忠以谏诤为扬恶怨讟溢于下国
而耳不欲闻腥德达于上天而心不求悟迨乎颠覆
犹未知非情之昏迷乃至于是故明者广纳以成德
暗者独用而败身成败之途千古相袭与败同辙者
罔不覆与成同轨者罔不昌自当矫夏癸殷辛拒谏
饰非之慝协大禹成汤拜言改过之诚士无贤愚咸
宜录用言无大小皆务招延固不可有忤逆之嫌甘
辛之忌也夫君人者以众智为智以众心为心恒恐
一夫不尽其情一事不得其理孜孜访纳惟善是求
岂但从谏不咈而已哉乃至求谤言听舆诵葑菲不
以下体而不采故英华靡遗刍荛不以贱品而不询
故幽隐必达晋文听舆人之诵而霸业兴虞舜设诽
谤之木而帝德广斯实圣贤之高躅陛下何疾焉又
曰虞舜察迩言故能成圣化晋文听舆诵故能恢霸
功大雅有询于刍荛之言洪范有谋及庶人之义是
则圣贤为理务询众心不敢忽细微不敢侮鳏寡侈
言无验不必用质言当理不必违逊于志者不必然
逆于心者不必否异于人者不必是同于众者不必
非辞拙而效速者不必愚言甘而利重者不必智是
皆考之以实虑之以终其用无他惟善所在则可以
尽天下之理见天下之心臣每读史书见乱多治少
因怀感叹尝试思之窃谓为下者莫不愿忠为上者
莫不求治然而下每苦上之不治上每苦下之不忠
若是者何两情不通故也下之情莫不愿达于上上
之情莫不求知于下然而下恒苦上之难达上恒苦
下之难知若是者何九弊不去故也所谓九弊者上
有其六而下有其三好胜人耻闻过骋辩给衒聪明
厉威严恣强愎此六者君上之弊也谄谀顾望畏
此三者臣下之弊也上好胜必甘于佞辞上耻过必
忌于直谏如是则下之谄谀者顺旨而忠实之语不
闻矣上骋辩给必剿说而折人以言上衒聪明必臆
度而虞人以诈如是则下之顾望者自便而切磨之
辞不尽矣上厉威必不能降情以接物上恣愎必不
能引咎以受规如是则下之畏者避辜而情理之
说不申矣夫以区域之广大生灵之众多宫阙之重
深高卑之限隔自黎献而上获睹至尊之光景者逾
亿兆而无一焉就获睹之中得接言议者又千万无
一幸而得接者犹有九弊居其间则上下之情所通
鲜矣
臣按后世人臣之善谏其君者无如贽贽之此疏
论人君听言纳谏之道无余蕴矣臣谨详载于篇
伏睹其篇末又曰理乱之戒前哲备言之矣安危
之效历代尝试之矣旧典尽在殷鉴足征其于措
置施为在陛下明识所择耳伏愿广接下之道开
奖善之门弘纳谏之怀励推诚之美其接下也待
之以礼煦之以和虚心以尽其言端意以详其理
不御人以给不自衒以明不以先觉为能不以臆
度为智不形好恶以招谄不大声色以示威又曰
其纳谏也以补过为心以求过为急以能改其过
为善以得闻其过为明故谏者多表我之能好谏
者直示我之能容谏者之狂诬明我之能恕谏者
之漏泄彰我之能从有一于斯皆为盛德斯言也
诚万世人君听言纳谏之龟鉴臣不复他有所言
请即是以为九重献
宋太祖建隆二年诏令每月内殿起居百官以次转
对并指陈时政得失事有急切许非时入阁上章不
候次对
高宗诏自今后行在百官日轮一员面对朕当虚宁
以听其言
臣按唐人有转对之制宋太祖因之许令百官以
次转对指陈时政得失终宋之世君得以亲其臣
臣得以近其君言论之间得以相接上下之情得
以交通非惟得以周知天下之事下民之情而凡
臣下才器之高下学识之浅深心术之邪正亦终
于是得以见焉
哲宗初即位首召司马光至告其君曰周易天地交
则为泰不交则为否君父天也臣民地也是故君降
心以访问臣竭诚以献替则庶政修治邦家乂安君
恶逆耳之言臣营便身之计则下情壅蔽众心离叛
近年士大夫以偷合苟容为智危言正论为狂是致
下情蔽而不上通上恩壅而不下达闾阎愁苦痛心
疾首而上不得知明主忧勤宵衣旰食而下无所诉
公私两困贼盗已繁犹赖上帝垂休岁不大饥祖宗
诒谋人无异志不然则天下之势可不为之寒心乎
臣愚以为今日所宜先者莫若明下诏书广开言路
不以有官无官之人应有知朝政阙失及民间疾苦
者并许进实封状尽情极言在京则于鼓院投下画
时进入在外则于州军投下附递奏闻皆不得取责
副本强有抑退陛下于听政之暇略赐省察其义理
精当者即施行其言而显擢其人其次取其所长舍
其所短其狂愚鄙陋无可采取者报闻罢去亦不加
罪如此则嘉言日进群情无隐陛下虽深居九重四
海之事如指诸掌举措施为惟其所欲乃治安之原
太平之基也群臣若有沮难者其人必有奸恶畏人
指陈专欲壅蔽聪明此不可不察
臣按哲宗初政召司马光于洛问光所当先者光
首上此疏且以谓治安之原太平之基在此臣窃
以谓光之此疏非独当时人君所当知实万世人
君所当知者也臣尝因是而通论之言者心之声
也人心有所蕴必假言以发之帝王莫如尧尧以
言为试人之则圣贤莫如孔子孔子以言为知人
之本是则言之为言其所关系之大有如此者是
以自古帝王既自谨其所言尤必求人之贤以为
己助因人之言以为己鉴闻则拜之听则纳之卑
辞以诱之厚礼以招之多方以来之博问以尽之
和颜悦色以受之大心宏度以容之或为之科目
如所谓直言极谏者或为之设官如所谓拾遗补
阙者或因灾眚而下诏以求或因患难而责己以
访或为轮对之制使人人得以自达或设登闻之
鼓使事事得以上闻无非求天下之言以成天下
之治以通天下之情是以陈言而善者则立赏以
劝之传曰兴王赏谏臣是也当言不言者则制刑
以威之书曰臣下不匡其刑墨是也言虽过于讦
直有所不堪忍者亦容以受之而不加之以罪史
曰杀谏臣者其国必亡是也夫如是则嘉言罔攸
伏君德之修否朝廷之阙失臣下之贤佞民生之
休戚皆因言以达之于上有以为思患预防之计
而不至于噬脐无及之悔则天下国家永无危亡
之患矣昔晋平公问于叔向曰国家之患孰为大
对曰大臣持禄而不极谏小臣畏罪而不敢言下
情不得上通此患之大者呜呼患而谓之大岂非
言路不通其患必至于危亡也哉是故天下之患
莫大于人君处危亡之地而不自知人臣知危亡
之祸而不敢言为人上者诚能广陈言之路弘容
言之量言之善者有赏言之非者无罪当言而不
言者有罚则大臣不至于持禄小臣不至于畏罪
而下情上通矣天下国家又岂有危亡之患哉故
曰治安之原太平之基在此伏惟圣明留意
谏诤部名臣列传一
上古
东里子
按路史栗陆氏是为栗睦敖勤民愎谏自用于是
乎民始携东里子者谏不行而醳之栗睦氏杀之天
下叛之
箕文
按帝王世纪诸侯夙沙氏叛不用命箕文谏而杀之
炎帝退而修德夙沙之民自攻其君而归炎帝
夏
关龙逢
按新序桀为酒池足以运舟糟丘足以望七里一鼓
而牛饮者三千人关龙逢进谏曰为人君身行礼义
爱民节财故国安而身寿也今君用财若无尽用人
若恐不能死不革天祸必降而诛必至矣君其革之
立而不去朝桀因囚拘之君子闻之曰末之命矣夫
耆艾
按路史岑山崩为大泽水深九尺山覆于谷上反居
下耆艾相与谏桀以为妖言而杀之
商
比干
按史记殷本纪纣愈淫乱不止微子数谏不听乃与
太师少师谋遂去比干曰为人臣者不得不以死争
乃强谏纣纣怒曰吾闻圣人心有七窍剖比干观其
心
注
正义曰括地志云比干见微子去箕子狂乃叹
曰主过不谏非忠也畏死不言非勇也过则谏不用
则死忠之至也进谏不去者三日纣问何以自持比
干曰修善行仁以义自持纣怒曰吾闻圣人心有窍
信诸遂杀比干刳视其心也
按新序纣作炮烙之刑王子比干曰主暴不谏非忠
臣也畏死不言非勇士也见过则谏不用则死忠之
至也遂进谏三日不去朝纣因而杀之诗曰昊天太
怃予慎无辜无辜而死不亦哀哉
周
召虎
按国语周厉王虐国人谤王王怒得卫巫使监谤者
以告则杀之国人莫敢言道路以目王喜告召公曰
吾能弭谤矣乃不敢言召公曰是障之也防民之口
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为川
决之使导为民者宣之使言故天子听政使公卿至
于列士献诗瞽献典史献书师箴赋诵百工谏
庶人传语近臣尽规亲戚补察瞽师教诲耆艾修之
而后王斟酌焉是以事行而不悖
臧僖伯
按左传鲁隐公五年春公将如棠观鱼者臧僖伯谏
曰凡物不足以讲大事其材不足以备器用则君不
举焉君将纳民于轨物者也故讲事以度轨量谓之
轨取材以章物采谓之物不轨不物谓之乱政乱政
亟行所以败也故春搜夏苗秋狝冬狩皆于农隙以
讲事也三年而治兵入而振旅归而饮至以数军实
昭文章明贵贱辨等列顺少长习威仪也鸟兽之肉
不登于俎皮革齿牙骨角毛羽不登于器则公不射
古之制也若夫山林川泽之实器用之资皂隶之事
官司之守非君所及也公曰吾将略地焉遂往陈鱼
而观之僖伯称疾不从书曰公矢鱼于棠非礼也且
言远地也冬十二月辛巳臧僖伯卒公曰叔父有憾
于寡人寡人弗敢忘葬之加一等
臧哀伯
按左传桓公二年宋殇公立十年十一战民不堪命
孔父嘉为司马督为大宰故因民之不堪命先宣言
曰司马则然已杀孔父而弒殇公召庄公于郑而立
之以亲郑以郜大鼎赂公齐陈郑皆有赂故遂相宋
公夏四月取郜大鼎于宋戊申纳于太庙非礼也臧
哀伯谏曰君人者将昭德塞违以临照百官犹惧或
失之故昭令德以示子孙是以清庙茅屋大路越席
大羹不致粢食不凿昭其俭也衮冕黻珽带裳幅舄
衡紞纮綖昭其度也藻率鞞鞶厉游缨昭其数也
火龙黼黻昭其文也五色比象昭其物也钖鸾和铃
昭其声也三辰旗旗昭其明也夫德俭而有度登降
有数文物以纪之声明以发之以临照百官百官于
是乎戒惧而不敢易纪律今灭德立违而置其赂器
于太庙以明示百官百官象之其又何诛焉国家之
败由官邪也官之失德宠赂章也郜鼎在庙章孰甚
焉武王克商迁九鼎于雒邑义士犹或非之而况将
昭违乱之赂器于太庙其若之何公不听周内史闻
之曰臧孙达其有后于鲁乎君违不忘谏之以德
竖曼
按青州府志竖曼齐人襄公使彭生贼鲁君曼谏曰
贤者尽忠智者究理今彭生谀行以贼君使君失亲
戚之礼天必祸之且累于君后皆如其言此可与鲁
申繻并传左氏不之纪管子纪之
东郭牙
按青州府志东郭牙齐人管仲曰犯君颜色进谏必
忠不避死亡不挠富贵臣不如东郭牙请以为大谏
之官
鬻拳
按左传庄公十八年冬巴人伐楚十九年春楚子御
之大败于津还鬻拳弗纳遂伐黄败黄师于踖陵还
及湫有疾夏六月庚申卒鬻拳葬诸夕室亦自杀也
而葬于绖皇初鬻拳强谏楚子楚子弗从临之以兵
惧而从之鬻拳曰吾惧君以兵罪莫大焉遂自刖也
楚人以为大阍谓之大伯使其后掌之君子曰鬻拳
可谓爱君矣谏以自纳于刑刑犹不忘纳君于善
富辰
按国语襄王十三年郑人伐滑王使游孙伯请滑郑
人执之王怒将以翟伐郑富辰谏曰不可人有言曰
兄弟谗阋侮人百里周文公之诗曰兄弟阋于墙外
御其侮若是则阋乃内侮而虽阋不败亲也郑在天
子兄弟也郑武庄有大勋力于平桓凡我周之东迁
晋郑是依子颓之乱又郑之由定今以小忿弃之是
以小怨置大德也无乃不可乎且夫兄弟之怨不征
于它征于它利乃外矣章怨外利不义弃亲即翟不
祥以怨报德不仁夫义所以生利也祥所以事神也
仁所以保民也不义则利不阜不祥则福不降不仁
则民不至古之明王不失此三德者故能光有天下
而龢宁百姓令闻不忘王其不可以弃之王不听
十七年王降翟师以伐郑王德翟人将以其女为后
富辰谏曰不可夫婚姻祸福之阶也利内则福由之
利外则取祸今王外利矣其无乃阶祸乎昔摰畴之
国也由大任杞缯由大姒齐许申吕由大姜陈由大
姬是皆能内利亲亲者也昔鄢之亡也由仲任密须
由伯姞郐由叔妘由郑姬息由陈妫邓由楚曼罗
由季姬庐由荆妫是皆外利离亲者也王曰利何如
而内何如而外对曰尊贵明贤庸勋长老爱亲礼新
亲旧然则民莫不审固其心力以役上令官不易方
而财不匮竭求无不至动无不济百姓兆民夫人奉
利而归诸上是利之内也若七德离判民乃携贰各
以利退上求不暨是其外利也夫翟无列于王室郑
伯南也王而卑之是不尊贵也翟豺狼之德也郑未
失周典王而蔑之是不明贤也平桓庄惠皆受郑劳
王而弃之是不庸勋也郑伯捷之齿长矣王而弱之
是不长老也翟隗姓也郑出自宣王王而虐之是不
爱亲也夫礼新不闲旧王以翟女闲姜任非礼且弃
旧也王一举而弃七德臣故曰利外矣书有之曰必
有忍也若能有济也王不忍小忿而弃郑又登叔隗
以阶翟翟封豕豺狼也不可厌也王弗听十八年王
黜翟后翟人来诛杀谭伯富辰曰昔吾骤谏王王弗
从以及此难若我不出王其以我为怼乎乃以其属
死之
宋公子目夷
按左传僖公八年宋公疾太子兹父固请曰目夷长
且仁君其立之公命子鱼子鱼辞曰能以国让仁孰
大焉臣不及也且又不顺遂走而退 宋襄公即位
以公子目夷为仁使为左师以听政于是宋治故鱼
氏世为左师 僖十九年夏宋公使邾文公用鄫子
于次雎之社欲以属东夷司马子鱼曰古者六畜不
相为用小事不用大牲而况敢用人乎祭祀以为人
也民神之主也用人其谁飨之齐桓公存三亡国以
属诸侯义士犹曰薄德今一会而虐二国之君又用
诸淫昏之鬼将以求霸不亦难乎得死为幸宋人围
曹讨不服也子鱼言于宋公曰文王闻崇德乱而伐
之军三旬而不降退修教而复伐之因垒而降诗曰
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今君德无乃犹有
所阙而以伐人若之何盍姑内省德乎无阙而后动
二十一年春宋人为鹿上之盟以求诸侯于楚楚
人许之公子目夷曰小国争盟祸也宋其亡乎幸而
后败 秋诸侯会宋公于盂子鱼曰祸其在此乎君
欲已甚其何以堪之于是楚执宋公以伐宋冬会于
薄以释之子鱼曰祸犹未也未足以惩君 二十二
年夏宋公伐郑子鱼曰所谓祸在此矣 冬十一月
己巳朔宋公及楚人战于泓宋人既成列楚人未既
济司马曰彼众我寡及其未既济也请击之公曰不
可既济而未成列又以告公曰未可既陈而后击之
宋师败绩公伤股门官歼焉国人皆咎公公曰君子
不重伤不禽二毛古之为军也不以阻隘也寡人虽
亡国之余不鼓不成列子鱼曰君未知战勍敌之人
隘而不列天赞我也阻而鼓之不亦可乎犹有惧焉
且今之勍者皆吾敌也虽及胡获则取之何有于
二毛明耻教战求杀敌也伤未及死如何勿重若爱
重伤则如勿伤爱其二毛则如服焉三军以利用也
金鼓以声气也利而用之阻隘可也声盛致志鼓儳
可也
里革
按国语鲁宣公夏滥于泗渊里革断其罟而弃之曰
古者大寒降土蛰发水虞于是乎讲罛罶取名鱼登
川禽而尝之寝庙行诸国人助宣气也鸟兽孕水虫
成兽虞于是乎禁罝罗矠鱼以为夏槁助生阜也
鸟兽成水虫孕水虞于是乎禁罝设鄂以实庙
庖畜功用也且夫山不槎櫱泽不伐夭鱼禁鲲鲕兽
长麑鸟翼卵虫舍蚳蝝蕃庶物也古之训也今
鱼方别孕不教鱼长又行网罟贪无蓺也公闻之曰
吾过而里革匡我不亦善乎是良罟也为我得法使
有司藏之使吾无忘谂师存侍曰藏罟不如置里革
于侧之不忘也 晋人杀厉公边人以告成公在朝
公曰臣杀其君谁之过也大夫莫对里革曰君之过
也夫君人者其威大矣失威而至于杀其过多矣且
夫君也者将牧民而正其邪者也若君纵私回而弃
民事民旁有慝无由省之益邪多矣若以邪临民陷
而不振用善不肯专则不能使至于殄灭而莫之恤
也将安用之桀奔南巢纣踣于京厉于彘幽灭于
戏皆是术也夫君也者民之川泽也行而从之美恶
皆君之由民何能为焉 莒太子仆杀纪公以其宝
来奔宣公使仆人以书命季文子曰夫莒太子不惮
以吾故杀其君而以宝来其爱我甚矣为我予之邑
今日必授无逆命矣里革遇之而更其书曰夫莒太
子杀其君而窃其宝来不识穷固又求自迩为我流
之于夷今日必通无逆命矣明日有司复命公诘之
仆人以里革对公执之曰违君命者汝亦闻之乎对
曰臣以死奋笔奚啻其闻之也臣闻之曰毁则者为
贼掩贼者为臧窃宝者为轨用轨之财者为奸使君
为臧奸者不可不去也臣违君命者亦不可不杀也
公曰寡人实贪非子之罪也乃舍之
诸御己
按说苑楚庄王筑层台延石千里延壤百里士有反
三月之粮者大臣谏者七十二人皆死矣有诸御己
者违楚百里而耕谓其耦曰吾将入见于王其耦曰
以身乎吾闻说人主者皆闲暇之人也然且至而死
矣今子特草茅之人耳诸御己曰若与子同耕则比
力也至于说人主不与子比智矣委其耕而入见庄
王庄王谓之曰诸御己来汝将谏邪诸御己曰君有
义之用有法之行且己闻之土负水者平木负绳者
正君受谏者圣君筑层台延石千里延壤百里民之
衅咎血成于通涂然且未敢谏也己何敢谏乎顾臣
愚窃闻昔者虞不用宫之奇而晋并之陈不用子家
羁而楚并之曹不用僖负羁而宋并之莱不用子猛
而齐并之吴不用子胥而越并之秦不用蹇叔之言
而秦国危桀杀关龙逢而汤得之纣杀王子比干而
武王得之宣王杀杜伯而周室卑此三天子六诸侯
皆不能尊贤用辩士之言故身死而国亡遂趋而出
楚王遽而追之曰己子反矣吾将用子之谏先日说
寡人者其说也不足以动寡人之心又危加诸寡人
故皆至而死今子之说足以动寡人之心又不危加
诸寡人故吾将用子之谏明日令曰有能入谏者吾
将与为兄弟遂解层台而罢民楚人歌之曰薪乎莱
乎无诸御己讫无子乎莱乎薪乎无诸御己讫无人
乎
按楚庄王当周顷定二王之时子胥谏吴乃
敬王时事吴不用子胥而越并之句疑有讹
师旷
按左传襄公十四年师旷曰天生民而立之君使司
牧之勿使失性有君而为之贰使师保之勿使过度
是故天子有公诸侯有卿卿置侧室大夫有贰宗士
有朋友庶人工商皂隶牧圉皆有亲昵以相辅佐也
善则赏之过则匡之患则救之失则革之自王以下
各有父兄子弟以补察其政史为书瞽为诗工诵箴
谏大夫规诲士传言庶人谤商旅于市百工献艺故
夏书曰遒人以木铎徇于路官师相规工执艺事以
谏正月孟春于是乎有之谏失常也天之爱民甚矣
岂其使一人肆于民上以从其淫而弃天地之性必
不然矣
晏婴
按左传襄公十七年齐晏桓子卒晏婴粗缞斩苴绖
带杖菅屦食鬻居倚庐寝苫枕草其老曰非大夫之
礼也曰唯卿为大夫 襄公二十二年秋栾盈自楚
适齐晏平仲言于齐侯曰商任之会受命于晋今纳
栾氏将安用之小所以事大信也失信不立君其图
之弗听退告陈文子曰君人执信臣人执共忠信笃
敬上下同之天之道也君自弃也弗能久矣冬会于
沙随复锢栾氏也栾盈犹在齐晏子曰祸将作矣齐
将伐晋不可以不惧 襄公二十五年夏五月齐崔
杼弒其君光晏子立于崔氏之门外其人曰死乎曰
独吾君也乎哉吾死也曰行乎曰吾罪也乎哉吾亡
也曰归乎曰君死安归君民者岂以陵民社稷是主
臣君者岂为其口实社稷是养故君为社稷死则死
之为社稷亡则亡之若为己死而为己亡非其私昵
谁敢任之且人有君而弒之吾焉得死之而焉得亡
之将庸何归门启而入枕尸股而哭兴三踊而出人
谓崔子必杀之崔子曰民之望也舍之得民卢蒲癸
奔晋王何奔莒叔孙宣伯之在齐也叔孙还纳其女
于灵公嬖生景公丁丑崔杼立而相之庆封为左相
盟国人于大宫曰所不与崔庆者晏子仰天叹曰婴
所不唯忠于君利社稷者是与有如上帝乃歃 昭
公三年齐侯使晏婴请继室于晋曰寡君使婴曰寡
人愿事君朝夕不倦将奉质币以无失时则国家多
难是以不获不腆先君之适以备内官焜耀寡人之
望则又无禄早世陨命寡人失望君若不忘先君之
好惠顾齐国辱收寡人侥福于太公丁公照临敝邑
镇抚其社稷则犹有先君之适及遗姑姊妹若而人
君若不弃敝邑而辱使董振择之以备嫔嫱寡人之
望也韩宣子使叔向对曰寡君之愿也寡君不能独
任其社稷之事未有伉俪在缞绖之中是以未敢请
君有辱命惠莫大焉若惠顾敝邑抚有晋国赐之内
主岂唯寡君举群臣实受其贶其自唐叔以下实宠
嘉之既成昏晏子受礼叔向从之宴相与语叔向曰
齐其何如晏子曰此季世也吾弗知齐其为陈氏矣
公弃其民而归于陈氏齐旧四量豆区釜锺四升为
豆各自其四以登于釜釜十则锺陈氏三量皆登一
焉锺乃大矣以家量贷而以公量收之山木如市弗
加于山鱼盐蜃蛤弗加于海民参其力二入于公而
衣食其一公聚朽蠹而三老冻馁国之诸市屦贱踊
贵民人痛疾而或燠休之其爱之如父母而归之如
流水欲无获民将焉辟之箕伯直柄虞遂伯戏其相
胡公大姬已在齐矣叔向曰然虽吾公室今亦季世
也戎马不驾卿无军行公乘无人卒列无长庶民罢
敝而宫室滋侈道殣相望而女富溢尤民闻公命如
逃寇雠栾郄胥原狐续庆伯降在皂隶政在家门民
无所依君日不悛以乐慆忧公室之卑其何日之有
谗鼎之铭曰昧旦丕显后世犹怠况日不悛其能久
乎晏子曰子将若何叔向曰晋之公族尽矣肸闻之
公室将卑其宗族枝叶先落则公从之肸之宗十一
族唯羊舌氏在而已肸又无子公室无度幸而得死
岂其获祀 初景公欲更晏子之宅曰子之宅近市
湫隘嚣尘不可以居请更诸爽垲者辞曰君之先臣
容焉臣不足以嗣之于臣侈矣且小人近市朝夕得
所求小人之利也敢烦里旅公笑曰子近市识贵贱
乎对曰既利之敢不识乎公曰何贵何贱于是景公
繁于刑有鬻踊者故对曰踊贵屦贱既已告于君故
与叔向语而称之景公为是省于刑君子曰仁人之
言其利博哉晏子一言而齐侯省刑诗曰君子如祉
乱庶遄已其是之谓乎及晏子如晋公更其宅反则
成矣既拜乃毁之而为里室皆如其旧则使宅人反
之且谚曰非宅是卜唯邻是卜二三子先卜邻矣违
卜不祥君子不犯非礼小人不犯不祥古之制也吾
敢违诸乎卒复其旧宅公弗许因陈桓子以请乃许
之 昭公六年十一月齐侯如晋请伐北燕也士
相士鞅逆诸河礼也晋侯许之十二月齐侯遂伐北
燕将纳简公晏子曰不入燕有君矣民不贰吾君贿
左右谄谀作大事不以信未尝可也 昭公二十年
齐侯疥遂痁期而不瘳诸侯之宾问疾者多在梁丘
据与裔款言于公曰吾事鬼神丰于先君有加矣今
君疾病为诸侯忧是祝史之罪也诸侯不知其谓我
不敬君盍诛于祝固史嚚以辞宾公说告晏子晏子
曰日宋之盟屈建问范会之德于赵武赵武曰夫子
之家事治言于晋国竭情无私其祝史祭祀陈信不
愧其家事无猜其祝史不祈建以语康王康王曰神
人无怨宜夫子之光辅五君以为诸侯主也公曰据
与款谓寡人能事鬼神故欲诛于祝史子称是语何
故对曰若有德之君外内不废上下无怨动无违事
其祝史荐信无愧心矣是以鬼神用飨国受其福祝
史与焉其所以蕃祉老寿者为信君使也其言忠信
于鬼神其适遇淫君外内颇邪上下怨疾动作辟违
从欲厌私高台深池撞钟舞女斩刈民力输掠其聚
以成其违不恤后人暴虐淫纵肆行非度无所还忌
不思谤讟不惮鬼神神怒民痛无悛于心其祝史荐
信是言罪也其盖失数美是矫诬也进退无辞则虚
以求媚是以鬼神不飨其国以祸之祝史与焉所以
夭昏孤疾者为暴君使也其言僭嫚于鬼神公曰然
则若之何对曰不可为也山林之木衡鹿守之泽之
萑蒲舟鲛守之薮之薪蒸虞候守之海之盐蜃祈望
守之县鄙之人入从其政逼介之关暴征其私承嗣
大夫强易其贿布常无艺征敛无度宫室日更淫乐
不违内宠之妾肆夺于市外宠之臣僭令于鄙私欲
养求不给则应民人苦病夫妇皆诅祝有益也诅亦
有损聊摄以东姑尤以西其为人也多矣虽其善祝
岂能胜亿兆人之诅君若欲诛于祝史修德而后可
公说使有司宽政毁关去禁薄敛已责 齐侯至自
田晏子侍于遄台子犹驰而造焉公曰唯据与我和
夫晏子对曰据亦同也焉得为和公曰和与同异乎
对曰异和如羹焉水火酰醢盐梅以烹鱼肉燀之以
薪宰夫和之齐之以味济其不及以泄其过君子食
之以平其心君臣亦然君所谓可而有否焉臣献其
否以成其可君所谓否而有可焉臣献其可以去其
否是以政平而不干民无争心故诗曰亦有和羹既
戒既平鬷嘏无言时靡有争先王之济五味和五声
也以平其心成其政也声亦如味一气二体三类四
物五声六律七音八风九歌以相成也清浊小大短
长疾徐哀乐刚柔迟速高下出入周疏以相济也君
子听之以平其心心平德和故诗曰德音不瑕今据
不然君所谓可据亦曰可君所谓否据亦曰否若以
水济水谁能食之若琴瑟之专壹谁能听之同之不
可也如是饮酒乐公曰古而无死其乐若何晏子对
曰古而无死则古之乐也君何得焉昔爽鸠氏始居
此地季萴因之有逢伯陵因之蒲姑氏因之而后太
公因之古若无死爽鸠氏之乐非君所愿也 昭公
二十六年齐有彗星齐侯使禳之晏子曰无益也祇
取诬焉天道不谄不贰其命若之何禳之且天之有
彗也以除秽也君无秽德又何禳焉若德之秽禳之
何损诗曰惟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怀多福
厥德不回以受方国君无违德方国将至何患于彗
诗曰我无所监夏后及商用乱之故民卒流亡若德
回乱民将流亡祝史之为无能补也公说乃止 齐
侯与晏子坐于路寝公叹曰美哉室其谁有此乎晏
子曰敢问何谓也公曰吾以为在德对曰如君之言
其陈氏乎陈氏虽无大德而有施于民豆区釜锺之
数其取之公也薄其施之民也厚公厚敛焉陈氏厚
施焉民归之矣诗曰虽无德与女式歌且舞陈氏之
施民歌舞之矣后世若少惰陈氏而不亡则国其国
也已公曰善哉是可若何对曰唯礼可以已之在礼
家施不及国民不迁农不移工贾不变士不滥官不
滔大夫不收公利公曰善哉我不能矣吾今而后知
礼之可以为国也对曰礼之可以为国也久矣与天
地并君令臣共父慈子孝兄爱弟敬夫和妻柔姑慈
妇听礼也君令而不违臣共而不贰父慈而教子孝
而箴兄爱而友弟敬而顺夫和而义妻柔而正姑慈
而从妇听而婉礼之善物也公曰善哉寡人今而后
闻此礼之上也对曰先王所禀于天地以为其民也
是以先王上之
白公子张
按国语楚灵王虐白公子张骤谏王患之谓史老曰
吾欲已子张之谏若何对曰用之实难已之易也若
谏君则曰余左执鬼中右执殇宫凡百箴谏吾尽闻
之矣宁闻它言白公又谏王如史老之言对曰昔殷
武丁能耸其德至于神明以入于河自河徂亳于是
乎三年默以思道卿士患之曰王言以出令也若不
言是无所禀令也武丁于是作书曰以余正四方余
恐德之不类兹故不言如是而又使以象梦求四方
之贤圣得傅说以来升以为公而使朝夕规谏曰若
金用汝作砺若津水用汝作舟若大旱用汝作霖雨
启乃心沃朕心若药不瞑眩厥疾不瘳若跣不视地
厥足用伤若武丁之神明也其圣之睿广也其知之
不疚也犹自谓未乂故三年默以思道既得道犹不
敢专制使以象旁求圣人既得以为辅又恐其荒失
遗忘故使朝夕规诲箴谏曰必交修余无余弃也今
君或者未及武丁而恶规谏者不亦难乎齐桓晋文
皆非嗣也还轸诸侯不敢淫逸心类德音以得有国
近臣谏远臣谤舆人诵以自诰也是以其入也四封
不备一同而至于有畿田以属诸侯至于今为令君
桓文皆然君不度忧于二令君而欲自逸也无乃不
可乎周诗有之曰弗躬弗亲庶民弗信臣惧民之不
信君也故不敢不言不然何急其以言取罪也王病
之曰子复语不虽不能用吾慭置之于耳对曰赖
君之用也故言不然巴浦之犀牦兕象其可尽乎其
又以规为瑱也遂趋而归杜门不出七月乃有干
溪之祸灵王死之
史
按孔子家语卫蘧伯玉贤而灵公不用弥子瑕不肖
反任之史鱼骤谏而不从史鱼病将卒命其子曰吾
在卫朝不能进蘧伯玉退弥子瑕是吾为臣不能正
君也生而不能正君则死无以成礼我死汝置尸牖
下于我毕矣其子从之灵公吊焉怪而问焉其子以
其父言告公公愕然失容曰是寡人之过也于是命
之殡于客位进蘧伯玉而用之退弥子瑕而远之孔
子闻之曰古之列谏者死则已矣未有若史鱼死而
尸谏忠感其君者也不可谓直乎
邮无正
按国语赵简子使尹铎为晋阳曰必堕其垒培吾将
往焉若见垒培是见寅与吉射也尹铎往而增之简
子如晋阳见垒怒曰必杀铎也而后入大夫辞之不
可曰是昭余雠也邮无正进曰昔先主文子少衅于
难从姬氏于公宫有孝德以出在公族有恭德以升
在位有武德以羞为正卿有温德以成其名誉失赵
氏之典刑而去其师保基于其身以克复其所及景
子长于公宫未及教训而嗣立矣亦能纂修其身以
受先业无谤于国顺德以学子择言以教子择师保
以相子今吾子嗣位有文之典刑有景之教训重之
以师保加之以父兄子皆疏之以及此难夫尹铎曰
思乐而喜思难而惧人之道也委土可以为师保吾
何为而不增是以修之庶曰可以鉴而鸠赵宗乎若
罚之是罚善也罚善必赏恶臣何望矣简子说曰微
子吾几不为人矣以免难之赏赏尹铎初伯乐与尹
铎有怨以其赏如伯乐氏曰子免吾死敢不归禄辞
曰吾为主图非为子也怨若怨焉
申胥
按国语吴王夫差告诸大夫曰孤将有大志于齐吾
将许越成而无拂吾虑若越既改吾又何求若其不
改反行吾振旅焉申胥谏曰不可许也夫越非实忠
心好吴也又非慑畏吾甲兵之强也大夫种勇而善
谋将还玩吴国于股掌之上以得其志夫固知君王
之盖威以好胜也故婉约其辞以从逸王志使淫乐
于诸夏之国以自伤也使吾甲兵钝弊民人离落而
日以憔悴然后安受吾烬夫越王好信以爱民四方
归之年时孰日长炎炎及吾犹可以战也为虺弗
摧为蛇将若何吴王曰大夫奚隆于越越曾足以为
大虞乎若无越则吾何以春秋曜吾军士乃许之成
将盟越王又使诸稽郢辞曰以盟为有益乎前盟口
血未干足以结信矣以盟为无益乎君王舍甲兵之
威以临使之而胡重于鬼神而自轻也吴王乃许之
荒成不盟 吴王既许越成乃大戒师徒将以伐齐
申胥进谏曰昔天以越赐吴而王弗受夫天命有反
今越王句践恐惧而改其谋舍其愆令轻其征赋施
民所善去民所恶身自约也裕其众庶其民殷众以
多甲兵譬越之在吴也犹人之有腹心之疾也夫越
王之不忘败吴于其心也戚然服士以司吾闲今王
非越是图而齐鲁以为忧夫齐鲁譬诸疾疥癣也岂
能涉江淮而与我争此地哉将必越实有吴土王盍
亦鉴于人无鉴于水昔楚灵王不君其臣箴谏以不
入乃筑台于章华之上阙为石郭陂汉以象帝舜罢
弊楚国以间陈蔡不修方城之内逾诸夏而图东南
三岁于沮汾以服吴越其民不忍饥劳之殃三军叛
王于干溪王亲独行屏营傍偟于山林之中三日乃
见其涓人畴王呼之曰余不食三日矣畴趋而进王
枕其股以寝于地王寐畴枕王以墣而去之王觉而
无见也乃匍匐将入棘闱棘闱不纳乃入芊尹申亥
氏焉王缢申亥负王以归而土埋之其室此志也岂
遽忘于诸侯之耳乎今王既变禹之功而高高下
下以罢民于姑苏天夺吾食都鄙荐饥今王将狠天
而伐齐夫吴民离矣体有所倾譬如群兽然一介负
矢将百群皆奔王其无方收也越人必来袭我王虽
悔之其犹有及乎王弗听十二年遂伐齐齐人与战
于艾陵齐师败绩吴人有功 吴王还自伐齐乃讯
申胥曰昔吾先王体德圣明达于上帝譬如农夫作
耦以刈杀四方之蓬蒿以立名于荆此则大夫之力
也今大夫老而又不自安恬逸而处以念恶出则罪
吾众挠乱百度以妖孽吴国今天降衷于吴齐师受
服孤岂敢自多先王之钟鼓实式灵之敢告于大夫
申胥释剑而对曰昔吾先王世有辅弼之臣以能遂
疑计恶以不陷于大难今王播弃黎老而孩童焉比
谋曰余令而不违夫不违乃违也夫不违亡之阶也
夫天之所弃必骤近其小喜而远其大忧王若不得
志于齐而以觉悟王心吴国犹世吾先君之得之也
必有以取之其亡之也亦有以弃之用能援持盈以
没而骤救倾以时今王无以取之而天禄亟至是吴
命之短也不忍称疾辟易以见王之亲为越之禽
也请先死将死曰而县吾目于东门以见越之入
吴国之亡也遂自杀王愠曰孤不使大夫得有见也
乃使取申胥之尸盛以鸱夷而投之于江
狐援
按吕氏春秋狐援说齐愍王曰殷之鼎陈于周之廷
其社盖于周之屏其干戚之音在人之游亡国之音
不得至于庙亡国之社不得见于天亡国之器陈于
廷所以为戒王必勉之其无使齐之大吕陈之廷无
使太公之社盖之屏无使齐音充人之游齐王不受
狐援出而哭国五日其辞曰先出也衣絺纻后出也
满囹圄吾今见民之洋洋然东走而不知所处齐王
问吏曰哭国之法若何吏曰斫王曰行法狐援乃言
曰有人自南方来鲋入而鲵居使人以朝为草而国
为墟殷有比干吴有子胥齐有狐援已不用若言又
斫之东闾每斫者以吾参夫二子者乎
陈举
按青州府志举齐宗室子直言正谏闵王杀之
庄辛
按战国策庄辛谓楚襄王曰君王左州侯右夏侯辇
从鄢陵君与寿陵君专淫佚侈靡不顾国政郢都必
危矣襄王曰先生老悖乎将以为楚国妖祥乎庄辛
曰臣诚见其必然者也非敢以为国妖祥也君王卒
幸四子者不衰楚国必亡矣臣请避于赵淹留以观
之庄辛去之赵留五月秦果举鄢郢巫山蔡陈之地
襄王流揜于城阳于是使人发驺征庄辛于赵庄辛
曰诺庄辛至襄王曰寡人不能用先生之言今事至
于此为之奈何庄辛对曰臣闻鄙语曰见兔而顾犬
未为晚也亡羊而补牢未为迟也臣闻昔汤武以百
里昌桀纣以天下亡今楚国虽小绝长续短犹以数
千里岂特百里哉王独不见夫蜻蛉乎六足四翼飞
翔乎天地之间俯啄蚊而食之仰承甘露而饮之
自以为无患与人无争也不知夫五尺童子方将调
饴胶丝加己乎四仞之上而下为蝼蚁食也黄雀因
是以俯噣白粒仰栖茂树鼓翅奋翼自以为无患与
人无争也不知夫公子王孙左挟弹右摄丸将加己
乎十仞之上以其类为招昼游乎茂树夕调乎酸
倏忽之间坠于公子之手夫雀其小者也黄鹄因是
以游乎江海淹乎大沼俯噣鳝鲤仰啮衡以奋其
六翮而凌清风+摇乎高翔自以为无患与人无争
也不知夫射者方将修其碆卢治其矰缴将加己乎
百仞之上被磻引微缴折清风而抎矣故昼游乎
江河夕调乎鼎鼐夫黄鹄其小者也蔡灵侯之事因
是以南游乎高陂北陵乎巫山饮茹溪流食湘波之
鱼左抱幼妾右拥嬖女与之驰骋乎高蔡之中而不
以国家为事不知夫子发方受命乎灵王系己以朱
丝而见之也蔡灵侯之事其小者也君王之事因是
以左州侯右夏侯辇从鄢陵君与寿陵君饭封禄之
粟而载方府之金与之驰骋乎云梦之中而不以天
下家国为事而不知夫穰侯方受命乎秦王填黾塞
之内而投己乎黾塞之外襄王闻之颜色变作身体
战栗于是乃以执珪而授之为阳陵君与淮北之地
触詟
按战国策赵太后新用事秦急攻之赵氏求救于齐
齐曰必以长安为质兵乃出太后不肯大臣强谏太
后明谓左右有复言令长安君为质者老妇必唾其
面左师触詟愿见太后盛气而揖之入而徐趋至而
自谢曰老臣病足曾不能疾走不得见久矣窃自恕
恐太后玉体之有所也故愿望见太后曰老妇恃
辇而行曰日食饮得无衰乎曰恃鬻耳曰老臣今者
殊不欲食乃自强步日三四里少益嗜食和于身曰
老妇不能太后之色少解左师公曰老臣贱息舒祺
最少不肖而臣衰窃爱怜之愿令补黑衣之数以卫
王宫没死以闻太后曰敬诺年几何矣对曰十五岁
矣虽少愿及未填沟壑而托之太后曰丈夫亦爱怜
其少子乎对曰甚于妇人太后曰妇人异甚对曰老
臣窃以为媪之爱燕后贤于长安君曰君过矣不若
长安君之甚左师公曰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媪之送燕后也持其踵为之泣念悲其远也亦哀之
矣已行非弗思也祭祀必祝之祝曰必勿使反岂非
计久长有子孙相继为王也哉太后曰然左师公曰
今三世以前至于赵之为赵赵王之子孙侯者其继
有在者乎曰无有曰微独赵诸侯有在者乎曰老妇
不闻也此其近者祸及身远者及其子孙岂人主之
子孙则必不善哉位尊而无功奉厚而无劳而挟重
器多也今媪尊长安之位而封以膏腴之地多予之
重器而不及今令有功于国一旦山陵崩长安君何
以自托于赵老臣以媪为长安君计短也故以为其
爱不若燕后太后曰诺恣君之所使之于是为长安
君约车百乘质于齐齐兵乃出子义闻之曰人主之
子也骨肉之亲也犹不能恃无功之尊无劳之奉以
守金玉之重也而况人臣乎
汉一
汲黯
按汉书本传黯字长孺濮阳人也其先有宠于古之
卫君也至黯十世世为卿大夫以父任孝景时为太
子洗马以严见惮武帝即位黯为谒者东粤相攻上
使黯往视之至吴而还报曰粤人相攻固其俗不足
以辱天子使者河内失火烧千余家上使黯往视之
还报曰家人失火屋比延烧不足忧臣过河内河内
贫人伤水旱万余家或父子相食臣谨以便宜持节
发河内仓粟以振贫民请归节伏矫制罪上贤而释
之迁为荥阳令黯耻为令称疾归田里上闻乃召为
中大夫以数切谏不得久留内迁为东海太守黯学
黄老言治官民好清静择丞史任之责大指而已不
细苛黯多病卧合内不出岁余东海大治称之上闻
召为主爵都尉列于九卿治务在无为而已引大体
不拘文法为人性倨少礼面折不能容人之过合己
者善待之不合者弗能忍见士亦以此不附焉然好
游侠任气节行修絜其谏犯主之颜色常慕傅伯爰
盎之为人善灌夫郑当时及宗正刘弃疾亦以数直
谏不得久居位是时太后弟武安侯田蚡为丞相中
二千石拜谒蚡弗为礼黯见蚡未尝拜揖之上方招
文学儒者上曰吾欲云云黯对曰陛下内多欲而外
施仁义奈何欲效唐虞之治乎上怒变色而罢朝公
卿皆为黯惧上退谓人曰甚矣汲黯之戆也群臣或
数黯黯曰天子置公卿辅弼之臣宁令从谀承意陷
主于不谊乎且已在其位纵爱身奈辱朝廷何黯多
病病且满三月上常赐告者数终不愈最后严助为
请告上曰汲黯何如人也曰使黯任职居官亡以愈
人然至其辅少主守成虽自谓贲育弗能夺也上曰
然古有社稷之臣至如汲黯近之矣大将军青侍中
上踞视之丞相弘宴见上或时不冠至如见黯不
冠不见也上尝坐武帐黯前奏事不冠望见黯避
帐中使人可其奏其见敬礼如此张汤以更定律令
为廷尉黯质责汤于上前曰公为正卿上不能褒先
帝之功业下不能化天下之邪心安国富民使囹圄
空虚何空取高皇帝约束纷更之为而公以此无种
矣黯时与汤论议汤辩常在文深小苛黯愤发骂曰
天下谓刀笔吏不可为公卿果然必汤也令天下重
足而立仄目而视矣是时汉方征匈奴招怀四夷黯
务少事间常言与胡和亲毋起兵上方乡儒术尊公
孙弘及事益多吏民巧上分别文法汤等数奏决谳
以幸而黯常毁儒而触弘等徒怀诈饰智以阿人主
取容而刀笔之吏专深文巧诋陷人于罔以自为功
上愈益贵弘汤弘汤心疾黯虽上亦不说也欲诛之
以事弘为丞相乃言上曰右内史界部中多贵人宗
室难治非素重臣弗能任请徙黯为右内史数岁官
事不废大将军青既益尊姊为皇后然黯与亢礼或
说黯曰自天子欲令群臣下大将军大将军尊贵诚
重君不可以不拜黯曰夫以大将军有揖客反不重
邪大将军闻愈贤黯数请问以朝廷所疑遇黯加于
平日淮南王谋反惮黯曰黯好直谏守节死义至说
公孙弘等如发蒙耳上既数征匈奴有功黯言益不
用始黯列九卿矣而公孙弘张汤为小吏及弘汤稍
贵与黯同位黯又非毁弘汤已而弘至丞相封侯汤
御史大夫黯时丞史皆与同列或尊用过之黯褊心
不能无少望见上言曰陛下用群臣如积薪耳后来
者居上黯罢上曰人果不可以无学观汲黯之言日
益甚矣居无何匈奴浑邪王帅众来降汉发车三万
乘县官亡钱从民贳马民或匿马马不具上怒欲斩
长安令黯曰长安令亡罪独斩臣黯民乃肯出马且
匈奴畔其主而降汉徐以县次传之何至令天下骚
动罢中国甘心异域之人乎上默然后浑邪王至贾
人与市者坐当死五百余人黯入请间见高门曰夫
匈奴攻当路塞绝和亲中国举兵诛之死伤不可胜
计而费以巨万百数臣愚以为陛下得边人皆以为
奴婢赐从军死者家卤获因与之以谢天下塞百姓
之心今纵不能浑邪帅数万之众来虚府库赏赐发
良民侍养若奉骄子愚民安知市买长安中而文吏
绳以为阑出财物如边关乎陛下纵不能得匈奴之
赢以谢天下又以微文杀无知者五百余人臣窃为
陛下弗取也上弗许曰吾久不闻汲黯之言今又复
妄发矣后数月黯坐小法会赦免官于是黯隐于田
园者数年会更立五铢钱民多盗铸钱者楚地尤甚
上以为淮阳楚地之郊也召黯拜为淮阳太守黯伏
谢不受印绶诏数强予然后奉诏召上殿黯泣曰臣
自以为填沟壑不复见陛下不意陛下复收之臣常
有狗马之心今病力不能任郡事臣愿为中郎出入
禁闼补过拾遗臣之愿也上曰君薄淮阳邪吾今召
君矣顾淮阳吏民不相得吾徒得君重卧而治之黯
既辞过大行李息曰黯弃逐居郡不得与朝廷议矣
然御史大夫汤智足以距谏诈足以饰非非肯正为
天下言专阿主意主意所不欲因而毁之主意所欲
因而誉之好兴事舞文法内怀诈以御主心外挟贼
吏以为重公列九卿不早言之何公与之俱受其戮
矣息畏汤终不敢言黯居郡如其故治淮阳政清后
张汤败上闻黯与息言抵息罪令黯以诸侯相秩居
淮阳居淮阳十岁而卒卒后上以黯故官其弟仁至
九卿子偃至诸侯相
朱云
按汉书本传云字游鲁人也徙平陵少时通轻侠借
客报仇长八尺余容貌甚壮以勇力闻年四十乃变
节从博士白子友受易又事前将军萧望之受论语
皆能传其业好倜傥大节当世以是高之元帝时琅
邪贡禹为御史大夫而华阴守丞嘉上封事言治道
在于得贤御史之官宰相之副九卿之右不可不选
平陵朱云兼资文武忠正有智略可使以六百石秩
试守御史大夫以尽其能上乃下其事问公卿太子
少傅匡衡对以为大臣者国家之股肱万姓所瞻仰
明王所慎择也传曰下轻其上爵贱人图柄臣则国
家摇动而民不静矣今嘉从守丞而图大臣之位欲
以匹夫徒步之人而超九卿之右非所以重国家而
尊社稷也自尧之用舜文王于太公犹试然后爵之
又况朱云者乎云素好勇数犯法亡命受易颇有师
道其行义未有以异今御史大夫禹絜白廉正经术
通明有伯夷史鱼之风海内莫不闻知而嘉猥称云
欲令为御史大夫妄相称举疑有奸心渐不可长宜
下有司案验以明好恶嘉竟坐之是时少府五鹿充
宗贵幸为梁丘易自宣帝时善梁丘氏说元帝好之
欲考其异同令充宗与诸易家论充宗乘贵辩口诸
儒莫能与抗皆称疾不敢会有荐云者召入摄斋登
堂抗首而请音动左右既论难连拄五鹿君故诸儒
为之语曰五鹿岳岳朱云折其角繇是为博士迁杜
陵令坐故纵亡命会赦举方正为槐里令时中书令
石显用事与充宗为党百僚畏之唯御史中丞陈咸
年少抗节不附显等而与云相结云数上疏言丞相
韦元成容身保位亡能往来而咸数毁石显久之有
司考云疑风吏杀人群臣朝见上问丞相以云治行
丞相元成言云暴虐亡状时陈咸在前闻之以语云
云上书自讼咸为定奏草求下御史中丞事下丞相
丞相部吏考立其杀人罪云亡入长安复与咸计议
丞相具发其事奏咸宿卫执法之臣幸得进见漏泄
所闻以私语云为定奏草欲令自下治后知云亡命
罪人而与交通云以故不得上于是下咸云狱减死
为城旦咸云遂废锢终元帝世至成帝时丞相故安
昌侯张禹以帝师位特进甚尊重云上书求见公卿
在前云曰今朝廷大臣上不能匡主下亡以益民皆
尸位素餐孔子所谓鄙夫不可与事君苟患失之亡
所不至者也臣愿赐尚方斩马剑断佞臣一人以厉
其余上问谁也对曰安昌侯张禹上大怒曰小臣居
下讪上廷辱师傅罪死不赦御史将云下云攀殿槛
槛折云呼曰臣得下从龙逢比干游于地下足矣未
知圣朝何如耳御史遂将云去于是左将军辛庆忌
免冠解印绶叩头殿下曰此臣素着狂直于世使其
言是不可诛其言非固当容之臣敢以死争庆忌叩
头流血上意解然后得已及后当治槛上曰勿易因
而辑之以旌直臣云自是之后不复仕常居鄠田时
乘牛车从诸生所过皆敬事焉薛宣为丞相云往见
之宣备宾主礼因留云宿从容谓云曰在田野亡事
且留我东阁可以观四方奇士云曰小生乃欲相吏
邪宣不敢复言其教授择诸生然后为弟子九江严
望及望兄子元字仲能传云学皆为博士望至泰山
太守云年七十余终于家病不呼医饮药遗言以身
服敛棺周于身土周于椁为丈五坟葬平陵东郭外
王章
按汉书本传章字仲卿泰山巨平人也少以文学为
官稍迁至谏大夫在朝廷名敢直言元帝初擢为左
曹中郎将与御史中丞陈咸相善共毁中书令石显
为显所陷咸减死髡章免官成帝立征章为谏大夫
迁司隶校尉大臣贵戚敬惮之王尊免后代者不称
职章以选为京兆尹时帝舅大将军王凤辅政章虽
为凤所举非凤专权不亲附凤会日有蚀之章奏封
事召见言凤不可任用宜更选忠贤上初纳受章言
后不忍退凤章由是见疑遂为凤所陷罪至大逆语
在元后传初章为诸生学长安独与妻居章疾病无
被卧牛衣中与妻决涕泣其妻呵怒之曰仲卿京师
尊贵在朝廷人谁逾仲卿者今疾病困不自激卬
乃反涕泣何鄙也后章仕宦历位及为京兆欲上封
事妻又止之曰人当知足独不念牛衣中涕泣时邪
章曰非女子所知也书遂上果下廷尉狱妻子皆收
系章小女年可十二夜起号哭曰平生狱上呼囚数
常至九今八而止我君素刚先死者必君明日问之
章果死妻子皆徙合浦大将军凤薨后弟成都侯商
复为大将军辅政白上还章妻子故郡其家属皆完
具采珠致产数百万时萧育为泰山太守皆令赎还
故田宅章为京兆二岁死不以其罪众庶冤纪之号
为三王
按元后传上即位数年无继嗣体常不平定陶共王
来朝太后与上承先帝意遇共王甚厚赏赐十倍于
它王不以往事为纤介共王之来朝也天子留不遣
归国上谓共王我未有子人命不讳一朝有它且不
复相见尔长当侍我矣其后天子疾益有瘳共王因
留国邸旦夕侍上上甚亲重大将军凤心不便共王
在京师会日蚀凤因言日蚀阴盛之象为非常异定
陶王虽亲于礼当奉藩在国今留侍京师诡正今常
故天见戒宜遣王之国上不得已于凤而许之共王
辞去上与相对涕泣而决京兆尹王章素刚直敢言
以为凤建遣共王之国非是乃奏封事言日蚀之咎
矣天子召见章延问以事章对曰天道聪明佑善而
灾恶以瑞异为符效今陛下以未有继嗣引近定陶
王所以承宗庙重社稷上顺天心下安百姓此正议
善事当有祥瑞何故致灾异灾异之发为大臣颛政
者也今闻大将军猥归日蚀之咎于定陶王建遣之
国苟欲使天子孤立于上颛擅朝事以便其私非忠
臣也且日蚀阴侵阳臣颛君之咎今政事大小皆自
凤出天子曾不一举手凤不内省责反归咎善人推
远定陶王且凤诬罔不忠非一事也前丞相乐昌侯
商本以先帝外属内行笃有威重位历将相国家柱
石臣也其人守正不肯诎节随凤委曲卒用闺门之
事为凤所罢身以忧死众庶愍之又凤知其小妇弟
张美人已尝适人于礼不宜配御至尊托以为宜子
内之后宫苟以私其妻弟闻张美人未尝任身就馆
也且羌胡尚杀首子以荡肠正世况于天子而近已
出之女也此三者皆大事陛下所自见足以知其余
及它所不见者凤不可令久典事宜退使就第选忠
贤以代之自凤之白罢商后遣定陶王也上不能平
及闻章言天子感寤纳之谓章曰微京兆尹直言吾
不闻社稷计且唯贤知贤君试为朕求可以自辅者
于是章奏封事荐中山孝王舅琅邪太守冯野王先
帝时历二卿忠信质直知谋有余野王以王舅出以
贤复入明圣主乐进贤也上自为太子时数闻野王
先帝名卿声誉出凤远甚方倚欲以代凤初章每召
见上辄辟左右时太后从弟长乐卫尉弘子侍中音
独侧听具知章言以语凤凤闻之称病出就第上疏
乞骸骨谢上曰臣材驽愚戆得以外属兄弟七人封
为列侯宗族蒙恩赏赐无量辅政出入七年国家委
任臣凤所言辄听荐士常用无一功善阴阳不调灾
异数见咎在臣凤奉职无状此臣一当退也五经传
记师所诵说咸以日蚀之咎在于大臣非其人易曰
折其右肱此臣二当退也河平以来臣久病连年数
出在外旷职素餐此臣三当退也陛下以皇太后故
不忍诛废臣犹自知当远流放又重自念兄弟宗族
所蒙不测当杀身靡骨死辇毂下不当以无益之故
有离寝门之心诚岁余以来所苦加侵日月益甚不
胜大愿愿乞骸骨归自治养冀赖陛下神灵未埋发
齿月之间幸得瘳愈复望帷幄不然必置沟壑臣
以非材见私天下知臣受恩深也以病得全骸骨归
天下知臣被恩见哀重巍巍也进退于国为厚万无
纤介之议唯陛下哀怜其辞指甚哀太后闻之为垂
涕不御食上少而亲倚凤弗忍废乃报凤曰朕秉事
不明政事多阙故天变娄臻咸在朕躬将军乃深引
过自予欲乞骸骨而退则朕将何向焉书不云乎公
毋困我务专精神安心自持期于亟瘳称朕意焉于
是凤起视事上使尚书劾奏章知野王前以王舅出
补吏而私荐之欲令在朝阿附诸侯又知张美人体
御至尊而妄称引羌胡杀子荡肠非所宜言遂下章
吏廷尉致其大逆罪以为比上戎狄欲绝继嗣之端
背畔天子私为定陶王章死狱中妻子徙合浦
谏诤部名臣列传二
汉二
梅福
按汉书本传福字子真九江寿春人也少学长安明
尚书梁春秋为郡文学补南昌尉后去官归寿春
数因县道上言变事求假轺传诣行在所条对急政
辄报罢是时成帝委任大将军王凤凤专埶擅朝而
京兆尹王章素忠直讥刺凤为凤所诛王氏浸盛灾
异数见群下莫敢正言福复上书曰臣闻箕子佯狂
于殷而为周陈洪范叔孙通遁秦归汉制作仪品夫
叔孙先非不忠也箕子非疏其家而畔亲也不可为
言也昔高祖纳善若不及从谏若转圜听言不求其
能举功不考其素陈平起于亡命而为谋主韩信拔
于行陈而建上将故天下之士云合归汉争进奇异
知者竭其策愚者尽其虑勇士极其节怯夫勉其死
合天下之知并天下之威是以举秦如鸿毛取楚若
拾遗此高祖所以亡敌于天下也孝文皇帝起于代
谷非有周召之师伊吕之佐也循高祖之法加以恭
俭当此之时天下几平繇是言之循高祖之法则治
不循则乱何者秦为亡道削仲尼之迹灭周公之轨
坏井田除五等礼废乐崩王道不通故欲行王道者
莫能致其功也孝武皇帝好忠谏说至言出爵不待
廉茂庆赐不须显功是以天下布衣各厉志竭精以
赴阙庭自衒鬻者不可胜数汉家得贤于此为盛使
孝武皇帝听用其计升平可致于是积尸暴骨快心
胡越故淮南王安缘间而起所以计虑不成而谋议
泄者以众贤聚于本朝故其大臣埶陵不敢和从也
方今布衣乃窥国家之隙见间而起者蜀郡是也及
山阳亡徒苏令之群蹈藉名都大郡求党与索随和
而亡逃匿之意此皆轻量大臣亡所畏忌国家之权
轻故匹夫欲与上争衡也士者国之重器得士则重
失士则轻诗云济济多士文王以宁庙堂之议非草
茅所当言也臣诚恐身涂野草尸并卒伍故数上书
求见辄报罢臣闻齐桓之时有以九九见者桓公不
逆欲以致大也今臣所言非特九九也陛下距臣者
三矣此天下士所以不至也昔秦武王好力任鄙叩
关自鬻缪公行伯繇余归德今欲致天下之士民有
上书求见者辄使诣尚书问其所言言可采取者秩
以升斗之禄赐以一束之帛若此则天下之土发愤
懑吐忠言嘉谋日闻于上天下条贯国家表里烂然
可睹矣夫以四海之广士民之数能言之类至众多
也然其桀指世陈政言成文章质之先圣而不缪
施之当世合时务若此者亦亡几人故爵禄束帛者
天下之底石高祖所以厉世摩钝也孔子曰工欲善
其事必先利其器至秦则不然张诽谤之罔以为汉
驱除倒持泰阿授楚其柄故诚能勿失其柄天下虽
有不顺莫敢触其锋此孝武皇帝所以辟地建功为
汉世宗也今不循伯者之道乃欲以三代选举之法
取当时之士犹察伯乐之图求骐骥于市而不可得
亦已明矣故高祖弃陈平之过而获其谋晋文召天
王齐桓用其雠亡益于时不顾逆顺此所谓伯道者
也一色成体谓之纯白黑杂合谓之驳欲以承平之
法治暴秦之绪犹以乡饮酒之礼理军市也今陛下
既不纳天下之言又加戮焉夫鹊遭害则仁鸟增
逝愚者蒙戮则知士深退间者愚民上疏多触不急
之法或下廷尉而死者众自阳朔以来天下以言为
讳朝廷尤甚群臣皆承顺上指莫有执正何以明其
然也取民所上书陛下之所善试下之廷尉廷尉必
曰非所宜言大不敬以此卜之一矣故京兆尹王章
资质忠直敢面引廷争孝元皇帝擢之以厉具臣而
矫曲朝及至陛下戮及妻子且恶恶止其身王章非
有反畔之辜而殃及家折直士之节结谏臣之舌群
臣皆知其非然不敢争天下以言为戒最国家之大
患也愿陛下循高祖之轨杜亡秦之路数御十月之
歌留意亡逸之戒除不急之法下亡讳之诏博览兼
听谋及疏贱令深者不隐远者不塞所谓辟四门明
四目也且不急之法诽谤之微者也往者不可及来
者犹可追方今君命犯而主威夺外戚之权日以益
隆陛下不见其形愿察其景建始以来日食地震以
率言之三倍春秋水亡与比数阴盛阳微金铁为
飞此何景也汉兴以来社稷三危吕霍上官皆母后
之家也亲亲之道全之为右当与之贤师良傅教以
忠孝之道今乃尊宠其位授以魁柄使之骄逆至于
夷灭此失亲亲之大者也自霍光之贤不能为子孙
虑故权臣易世则危书曰毋若火始庸庸埶陵于君
权隆于主然后防之亦亡及已上遂不纳成帝又亡
继嗣福以为宜建三统封孔子之世以为殷后复上
书曰臣闻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政者职也位卑而言
高者罪也越职触罪危言世患虽伏质横分臣之愿
也守职不言没齿身全死之日尸未腐而名灭虽有
景公之位伏历千驷臣不贪也故愿一登文石之陛
涉赤墀之涂当户牖之法坐尽平生之愚虑亡益于
时有遗于世此臣寝所以不安食所以忘味也愿陛
下深省臣言臣闻存人所以自立也壅人所以自塞
也善恶之报各如其事昔者秦灭二周夷六国隐士
不显佚民不举绝三统灭天道是以身危子杀厥孙
不嗣所谓壅人以自塞者也故武王克殷未下车存
五帝之后封殷于宋绍夏于杞明着三统示不独有
也是以姬姓半天下迁庙之主流出于户所谓存人
以自立者也今成汤不祀殷人亡后陛下继嗣久微
殆为此也春秋经曰宋杀其大夫梁传曰其不称
名姓以其在祖位尊之也此言孔子故殷后也虽不
正统封其子孙以为殷后礼亦宜之何者诸侯夺宗
圣庶夺适传曰贤者子孙宜有土而况圣人又殷后
哉昔成王以诸侯礼葬周公而皇天动威雷风着灾
今仲尼之庙不出阙里孔氏子孙不免编户以圣人
而歆匹夫之祀非皇天之意也今陛下诚能据仲尼
之素功以封其子孙则国家必获其福又陛下之名
与天亡极何者追圣人素功封其子孙未有法也后
圣必以为则不灭之名可不勉哉福孤远又讥切王
氏故终不见纳武帝时始封周后姬嘉为周子南君
至元帝时尊周子南君为周承休侯位次诸侯王使
诸大夫博士求殷后分散为十余姓郡国往往得其
大家推求子孙绝不能纪时匡衡议以为王者存二
王后所以尊其先王而通三统也其犯诛绝之罪者
绝而更封他亲为始封君上承其王者之始祖春秋
之义诸侯不能守其社稷者绝今宋国已不守其统
而失国矣则宜更立殷后为始封君而上承汤统非
当继宋之绝侯也宜明得殷后而已今之故宋推求
其嫡久远不可得虽得其嫡嫡之先已绝不当得立
礼记孔子曰丘殷人也先师所共传宜以孔子世为
汤后上以其语不经遂见寝至成帝时梅福复言宜
封孔子后以奉汤祀绥和元年立二王后推迹古文
以左氏梁世本礼记相明遂下诏封孔子世为殷
绍嘉公语在成纪是时福居家常以读书养性为事
至元始中王莽颛政福一朝弃妻子去九江至今传
以为仙其后人有见福于会稽者变名姓为吴市门
卒云
郑崇
按汉书本传崇字子游本高密大族世与王家相嫁
娶祖父以訾徙平陵父宾明法律为御史事贡公名
公直崇少为郡文学史至丞相大车属弟立与高武
侯傅喜同门学相友善喜为大司马荐崇哀帝擢为
尚书仆射数求见谏争上初纳用之每见曳革履上
笑曰我识郑尚书履声久之上欲封祖母傅太后从
弟商崇谏曰孝成皇帝封亲舅五侯天为赤黄昼昏
日中有黑气今祖母从昆弟二人已侯孔乡侯皇后
父高武侯以三公封尚有因缘今无故欲复封商坏
乱制度逆天人心非傅氏之福也臣闻师曰逆阳者
厥极弱逆阴者厥极凶短折犯人者有乱亡之患犯
神者有疾夭之祸故周公着戒曰惟王不知艰难惟
耽乐是从时亦罔有克寿故衰世之君夭折蚤没此
皆犯阴阳之害也臣愿以身命当国咎崇因持诏书
案起傅太后大怒曰何有为天子乃反为一臣所颛
制邪上遂下诏曰朕幼而孤皇太太后躬自养育免
于襁褓教道以礼至于成人惠泽茂焉欲报之德
天罔极前追号皇太太后父为崇祖侯惟念德报未
殊朕甚恧焉侍中光禄大夫商皇太太后父同产子
小自保大恩义最亲其封商为汝昌侯为崇祖侯后
更号崇祖侯为汝昌哀侯崇又以董贤贵宠过度谏
由是重得罪数以职事见责发疾颈痈欲乞骸骨不
敢尚书令赵昌佞素害崇知其见疏因奏崇与宗
族通疑有奸请治上责崇曰君门如市人何以欲禁
切主上崇对曰臣门如市臣心如水愿得考覆上怒
下崇狱穷治死狱中
后汉一
申屠刚
按后汉书本传刚字巨卿扶风茂陵人也七世祖嘉
文帝时为丞相刚质性方直常慕史汲黯之为人
仕郡功曹平帝时王莽专政朝多猜忌遂隔绝帝外
家冯卫二族不得交官刚常疾之及举贤良方正因
对策曰臣闻王事失则神祗怨怒奸邪乱正故阴阳
谬错此天所以谴告王者欲令失道之君旷然觉悟
怀邪之臣惧然自刻者也今朝廷不考功校德而虚
纳毁誉数下诏书张设重法抑断诽谤禁割论议罪
之重者乃至腰斩伤忠臣之情挫直士之锐殆乖建
进善之旌县敢谏之鼓辟四门之路明四目之义也
臣闻成王幼少周公摄政听言下贤均权布宠无旧
无新唯仁是亲动顺天地举措不失然近则召公不
悦远则四国流言夫子母之性天道至亲今圣主幼
少始免襁即位以来至亲分离外戚杜隔恩不得
通且汉家之制虽任英贤犹援姻戚亲疏相错杜塞
间隙诚所以安宗庙重社稷也今冯卫无罪久废不
录或处穷僻不若民庶诚非慈爱忠孝承上之意夫
为人后者自有正义至尊至卑其埶不嫌是以人无
贤愚莫不为怨奸臣贼子以之为便不讳之变诚难
其虑今之保傅非古之周公周公至圣犹尚有累何
况事失其衷不合天心者哉昔周公先遣伯禽守封
于鲁以义割恩宠不加后故配天郊祀三十余世霍
光秉政辅翼少主修善进士名为忠直而尊崇其宗
党摧抑外戚结贵据权至坚至固终没之后受祸灭
门方今师傅皆以伊周之位据贤保之任以此思化
则功何不至不思其危则祸何不到损益之际孔父
攸叹持满之戒老氏所慎盖功冠天下者不安威震
人主者不全今承衰乱之后继重敝之世公家屈竭
赋敛重数苛吏夺其时贪夫侵其财百姓困乏疾疫
夭命盗贼群辈且以万数军行众止窃号自立攻犯
京师燔烧县邑至乃讹言积弩入宫宿卫惊惧自汉
兴以来诚未有也国家微弱奸谋不禁六极之效危
于累卵王者承天顺地典爵主刑不敢以天官私其
宗不敢以天罚轻其亲陛下宜遂圣明之德昭然觉
悟远述帝王之迹近遵孝文之业差五品之属纳至
亲之序亟遣使者征中山太后置之别宫令时朝见
文召冯卫二族裁与冗职使得执戟亲奉宿卫以防
未然之符以抑患祸之端上安社稷下全保傅内和
亲戚外绝邪谋书奏莽令元后下诏曰刚所言僻经
妄说违背大义其罢归田里后莽篡位刚遂避地河
西转入巴蜀往来二十余年及隗嚣据陇右欲背汉
而附公孙述刚说之曰愚闻人所归者天所与人所
畔者天所去也伏念本朝躬圣德举义兵龚行天罚
所当必摧诚天之所福非人力也将军本无尺土孤
立一隅宜推诚奉顺与朝并力上应天心下人望
为国立功可以永年嫌疑之事圣人所绝以将军之
威重远在千里动作举措可不慎与今玺书数到委
国归信欲与将军共同吉凶布衣相与尚有没身不
负然诺之信况于万乘者哉今何畏何利久疑如是
卒有非常之变上负忠孝下愧当世夫未至豫言固
常为虚及其已至又无所及是以忠言至谏希得为
用诚愿反复愚老之言嚣不纳遂畔从述建武七年
诏书征刚刚将归与嚣书曰愚闻专己者孤拒谏者
塞孤塞之政亡国之风也虽有明圣之姿犹屈己从
众故虑无遗策举无过事夫圣人不以独见为明而
以万物为心顺人者昌逆人者亡此古今之所共也
将军以布衣为乡里所推廊庙之计既不豫定动军
发众又不深料今东方政教日睦百姓平安而西州
发兵人人怀忧骚动惶惧莫敢正言群众疑惑人怀
顾望非徒无精锐之心其患无所不至夫物穷则变
生事急则计易其埶然也夫离道德逆人情而能有
国有家者古今未有也将军素以忠孝显闻是以士
大夫不远千里慕乐德义今苟欲决意侥幸此何如
哉夫天所佑者顺人所助者信如未蒙佑助令小人
受涂地之祸毁坏终身之德败乱君臣之节污伤父
子之恩众贤破胆可不慎哉嚣不纳刚到拜侍御史
迁尚书令光武尝欲出游刚以陇蜀未平不宜宴安
逸豫谏不见听遂以头轫乘舆轮帝遂为止时内外
群官多帝自选举加以法理严察职事过苦尚书近
臣至乃捶扑牵曳于前群臣莫敢正言刚每辄极谏
又数言皇太子宜时就东宫简任贤保以成其德帝
并不纳以数切谏失旨数年出为平阴令复征拜太
中大夫以病去官卒于家
郅恽
按后汉书本传恽字君章汝南西平人也年十二失
母居丧过礼及长理韩诗严氏春秋明天文历数王
莽时寇贼群发恽乃仰占元象叹谓友人曰方今镇
岁荧惑并在汉分翼轸之域去而复来汉必再受命
福归有德如有顺天发策者必成大功时左队大夫
逯并素好士恽说之曰当今上天垂象智者以昌愚
者以亡昔伊尹自鬻辅商立功全人恽窃不逊敢希
伊尹之踪应天人之变明府傥不疑逆俾成天德并
奇之使署为吏恽不谒曰昔文王拔吕尚于渭滨高
宗礼傅说于岩筑桓公取管仲于射钩故能立弘烈
就元勋未闻师相仲父而可为吏位也非窥大者不
可与图远君不授骥以重任骥亦俯首裹足而去耳
遂不受署西至长安乃上书王莽曰臣闻天地重其
人惜其物故运机衡垂日月含元包一甄陶品类显
表纪世图录豫设汉历久长孔为赤制不使愚惑残
人乱时智者顺以成德愚者逆以取害神器有命不
可虚获上天垂戒欲悟陛下令就臣位转祸为福刘
氏享天永命陛下顺节盛衰取之以天还之以天可
谓知命矣若不早图是不免于窃位也且尧舜不以
天显自与故禅天下陛下何贪非天显以自累也天
为陛下严父臣为陛下孝子父教不可废子谏不可
拒惟陛下留神莽大怒即收系诏狱劾以大逆犹以
恽据经谶难即害之使黄门近臣胁恽令自告狂病
恍惚不觉所言恽乃瞋目詈曰所陈皆天文圣意非
狂人所能造遂系须冬会赦得出乃与同郡郑敬南
遁苍梧建武三年又至庐江因遇积弩将军傅俊东
徇扬州俊素闻恽名乃礼请之上为将兵长史授以
军政恽乃誓众曰无掩人不备穷人于不得断人
肢体裸人形骸放--女俊军士犹发冢陈尸掠夺
百姓恽谏俊曰昔文王不忍露白骨武王不以天下
易一人之命故能获天地之应克商如林之旅将军
如何不师法文王而犯逆天地之禁多伤人害物虐
及枯尸取罪神明今不谢天改政无以全命愿将军
亲率士卒收伤葬死哭所残暴以明非将军本意也
从之百姓悦服所向皆下七年俊还京师而上论之
恽耻以军功取位遂辞归乡里县令卑身崇礼请以
为门下掾恽友人董子张者父先为乡人所害及子
张病将终恽往候之子张垂殁视恽歔欷不能言恽
曰吾知子不悲天命而痛雠不复也子在吾忧而不
手子亡吾手而不忧也子张但目击而已恽即起将
客遮仇人取其头以示子张子张见而气绝恽因而
诣县以状自首令应之迟恽曰为友报雠吏之私也
奉法不阿君之义也亏君以生非臣节也趋出就狱
令跣而追恽不及遂自至狱令拔刀自向以要恽曰
子不从我出敢以死明心恽得此乃出因病去久之
太守欧阳歙请为功曹汝南旧俗十月享会百里内
县皆赍牛酒到府燕饮时临享礼讫歙教曰西部督
邮繇延天资忠贞禀性公方摧破奸凶不严而理今
与众儒共论延功显之于朝太守敬嘉厥休牛酒养
德主簿读书教户曹引延受赐恽于下坐愀然前曰
司正举觥以君之罪告谢于天按延资性贪邪外方
内员朋党构奸罔上害人所在荒乱怨慝并作明府
以恶为善股肱以直从曲此既无君又复无臣恽敢
再拜奉觥歙色惭动不知所言门下掾郑敬进曰君
明臣直功曹言切明府德也可无受觥哉歙意少解
曰实歙罪也敬奉觥恽乃免冠谢曰昔虞舜辅尧四
罪咸服谗言弗庸孔任不行故能作股肱帝用有歌
恽不忠孔任是昭豺虎从政既陷诽谤又露所言罪
莫重焉请收恽延以明好恶歙曰是重吾过也遂不
燕而罢恽归府称病延亦自退郑敬素与恽厚见其
言忤歙乃相招去曰子廷争繇延君犹不纳延今虽
去其埶必还直心无讳诚三代之道然道不同者不
相为谋吾不能忍见子有不容君之危盍去之乎恽
曰孟轲以强其君之所不能为忠量其君之所不能
为贼恽业已强之矣障君于朝既有其直而不死职
罪也延退而恽又去不可敬乃独隐于弋阳山中居
数月歙果复召延恽于是乃去从敬止渔钓自娱留
数十日恽志在从政既乃喟然而叹谓敬曰天生俊
士以为人也鸟兽不可与同群子从我为伊吕乎将
为巢许乎而父老尧舜乎敬曰吾足矣初从生步重
华于南野谓来归为松子今幸得全躯树类还奉坟
墓尽学问道虽不从政施之有政是亦为政也吾年
耄矣安得从子子勉正性命勿劳神以害生恽于是
告别而去敬字次都清志高世光武连征不到恽遂
客居江夏教授郡举孝廉为上东城门候帝尝出猎
车驾夜还恽拒关不开帝令从者见面于门间恽曰
火明辽远遂不受诏帝乃回从东中门入明日恽上
书谏曰昔文王不敢盘于游田以万人为忧而陛下
远猎山林夜以继昼其如社稷宗庙何暴虎冯河未
至之戒诚小臣所窃忧也书奏赐布百匹贬东中门
候为参封尉后令恽授皇太子韩诗侍讲殿中及郭
皇后废恽乃言于帝曰臣闻夫妇之好父不能得之
于子况臣能得之于君乎是臣所不敢言虽然愿陛
下念其可否之计无令天下有议社稷而已帝曰恽
善恕己量主知我必不有所左右而轻天下也后既
废而太子意不自安恽乃说太子曰久处疑位上违
孝道下近危殆昔高宗明君吉甫贤臣反有纤介放
逐孝子春秋之义母以子贵太子宜因左右及诸皇
子引愆退身奉养母氏以明圣教不背所生太子从
之帝竟听许恽再迁长沙太守先是长沙有孝子古
初遭父丧未葬邻人失火初匍匐柩上以身扞火火
为之灭恽甄异之以为首举后坐事左转芒长又免
归避地教授着书八篇以病卒子寿
朱浮
按后汉书本传浮字叔元沛国萧人也初从光武为
大司马主簿迁偏将军从破邯郸光武遣吴汉诛更
始幽州牧苗曾乃拜浮为大将军幽州牧守蓟城遂
讨定北边建武二年封武阳侯食三县浮年少有才
能颇欲厉风迹收士心辟召州中名宿涿郡王岑之
属以为从事及王莽时故吏二千石皆引置幕府乃
多发诸郡仓廪赡其妻子渔阳太守彭宠以为天
下未定师旅方起不宜多置官属以损军实不从其
令浮性矜急自多颇有不平因以峻文诋之宠亦狠
强兼负其功嫌怨转积浮密奏宠遣吏迎妻而不迎
其母又受货贿杀害友人多聚兵谷意计难量宠既
积怨闻之遂大怒而举兵攻浮浮以书质责之曰盖
闻知者顺时而谋愚者逆理而动常窃悲京城太叔
以不知足而无贤辅卒自弃于郑也伯通以名字典
郡有佐命之功临人亲职爱惜仓库而浮秉征伐之
任欲权时救急二者皆为国耳即疑浮相谮何不诣
阙自陈而为族灭之计乎朝廷之于伯通恩亦厚矣
委以大郡任以威武事有柱石之寄情同子孙之亲
匹夫媵母尚能致命一餐岂有身带三绶职典大邦
而不顾恩义生心外畔者乎伯通与吏人语何以为
颜行步拜起何以为容坐卧念之何以为心引镜窥
影何施眉目举措建功何以为人惜乎弃休令之嘉
名造枭鸱之逆谋捐传世之庆祚招破败之重灾高
论尧舜之道不忍桀纣之性生为世笑死为愚鬼不
亦哀乎伯通与耿侠游俱起佐命同被国恩侠游谦
让屡有降挹之言而伯通自伐以为功高天下往时
辽东有豕生子白头异而献之行至河东见群豕皆
白怀惭而还若以子之功论于朝廷则为辽东豕也
今乃愚妄自比六国六国之时其埶各盛廓土数千
里胜兵将百万故能据国相持多历年世今天下几
里列郡几城奈何以区区渔阳而结怨天子此犹河
滨之人捧土以塞孟津多见其不知量也方今天下
适定海内愿安士无贤不肖皆乐立名于世而伯通
独中风狂走自损盛时内听骄妇之失计外信谗邪
之谀言长为群后恶法永为功臣鉴戒岂不误哉定
海内者无私雠勿以前事自误愿留意顾老母幼弟
凡举事无为亲厚者所痛而为见雠者所快宠得书
愈怒攻浮转急明年涿郡太守张丰亦举兵反时二
郡畔戾北州忧恐浮以为天子必自将兵讨之而但
遣游击将军邓隆阴助浮浮怀惧以为帝怠于敌不
能救之乃上疏曰昔楚宋列国俱为诸侯庄王以宋
执其使遂有投袂之师魏公子顾朋友之要触冒强
秦之锋夫楚魏非有分职匡正之大义也庄王但为
争强而发忿公子以一言而立信耳今彭宠反叛张
丰逆节以为陛下必弃捐它事以时灭之既历时月
寂漠无音从围城而不救放逆卤而不讨臣诚惑之
昔高祖圣武天下既定犹身自征伐未尝宁居陛下
虽兴大业海内未集而独逸豫不顾北垂百姓遑遑
无所系心三河冀州曷足以传后哉今秋稼已熟复
为渔阳所掠张丰狂悖奸党日增连年拒守吏士疲
劳甲冑生虮虱弓弩不得弛上下燋心相望救护仰
希陛下生活之恩诏报曰往年赤眉跋扈长安吾策
其无谷必东果来归降今度此反卤埶无久全其中
必有内相斩者今军资未充故须后麦耳浮城中粮
尽人相食会上谷太守耿况遣骑来救浮浮乃得遁
走南至良乡其兵长反遮之浮恐不得脱乃下马刺
杀其妻仅以身免城降于宠尚书令侯霸奏浮败乱
幽州构成宠罪徒劳军师不能死节罪当伏诛帝不
忍以浮代贾复为执金吾徙封父城侯后丰宠并自
败帝以二千石长吏多不胜任时有纤微之过者必
见斥罢交易纷扰百姓不宁六年有日食之异浮因
上疏曰臣闻日者众阳之所宗君上之位也凡居官
治民据郡典县皆为阳为上为尊为长若阳上不明
尊长不足则干动三光垂示王者五典纪国家之政
鸿范别灾异之文皆宣明天道以征来事者也陛下
哀愍海内新离祸毒保宥生人使得苏息而今牧人
之吏多未称职小违理实辄见斥罢岂不粲然黑白
分明哉然以尧舜之盛犹加三考大汉之兴亦累功
效吏皆积久养老于官至名子孙因为氏姓当时吏
职何能悉理论议之徒岂不喧哗盖以为天地之功
不可仓卒艰难之业当累日也而间者守宰数见换
易迎新相代疲劳道路寻其视事日浅未足昭见其
职既加严切人不自保各相顾望无自安之心有司
或因睚以骋私怨苟求长短求媚上意二千石及
长吏迫于举劾惧于刺讥故争饰诈伪以希虚誉斯
皆群阳骚动日月失行之应夫物暴长者必夭折功
卒成者必亟坏如摧长久之业而造速成之功非陛
下之福也天下非一时之用也海内非一旦之功也
愿陛下游意于经年之外望化于一世之后天下幸
甚帝下其议群臣多同于浮自是牧守易代颇简旧
制州牧奏二千石长吏不任位者事皆先下三公三
公遣掾史案验然后黜退帝时用明察不复委任三
府而权归刺举之吏浮复上疏曰陛下清明履约率
礼无违自宗室诸王外家后亲皆奉遵绳墨无党埶
之名至或乘牛车齐于编人斯固法令整齐下无作
威者也求之于事宜以和平而灾异犹见者而岂徒
然天道信诚不可不察窃见陛下疾往者上威不行
下专国命即位以来不用旧典信刺举之官黜鼎辅
之任至于有所劾奏便加免退覆案不关三府罪谴
不蒙澄察陛下以使者为腹心而使者以从事为耳
目是为尚书之平决于百石之吏故群下苛刻各自
为能兼以私情容长憎爱在职皆竞张空虚以要时
利故有罪者心不厌服无咎者坐被空文不可经盛
衰贻后王也夫事积久则吏自重吏安则人自静传
曰五年再闰天道乃备夫以天地之灵犹五载以成
其化况人道哉臣浮愚戆不胜惓惓愿陛下留心千
里之任省察偏言之奏七年转太仆浮又以国学既
兴宜广博士之选乃上书曰夫太学者礼义之宫教
化所由兴也陛下尊敬先圣垂意古典宫室未饰干
戈未休而先建太学造立横舍比日车驾亲临观飨
将以弘时雍之化显勉进之功也寻博士之官为天
下宗师使孔圣之言传而不绝旧事策试博士必广
求详选爰自畿夏延及四方是以博举明经唯贤是
登学者精励远近同慕伏闻诏书更试五人唯取见
在洛阳城者臣恐自今以往将有所失求之密迩容
或未尽而四方之学无所劝乐凡策试之本贵得其
真非有期会不及远方也又诸所征试皆私自发遣
非有伤费烦扰于事也语曰中国失礼求之于野臣
浮幸得与讲图谶故敢越职帝然之二十年代窦融
为大司空二十二年坐卖弄国恩免二十五年徙封
新息侯帝以浮陵轹同列每衔之惜其功能不忍加
罪永平中有人单辞告浮事者显宗大怒赐浮死长
水校尉樊倏言于帝曰唐尧大圣兆人获所尚优游
四凶之狱厌服海内之心使天下咸知然后殛罚浮
事虽昭明而未达人听宜下廷尉章着其事帝亦悔
之
朱晖
按后汉书本传晖字文季南阳宛人也家世衣冠晖
早孤有气决年十三王莽败天下乱与外氏家属从
田间奔入宛城道遇群贼白刃劫诸妇女略夺衣物
昆弟宾客皆惶迫伏地莫敢动晖拔剑前曰财物皆
可取耳诸母衣不可得今日朱晖死日也贼见其小
壮其志笑曰童子内刀遂舍之而去初光武与晖父
岑俱学长安有旧故及即位求问岑时已卒乃召晖
拜为郎晖寻以病去卒业于大学性矜严进止必以
礼诸儒称其高永平初显宗舅新阳侯阴就慕晖贤
自往候之晖避不见复遣家丞致礼晖遂闭门不受
就闻叹曰志士也勿夺其节后为郡吏太守阮况尝
欲市晖婢晖不从及况卒晖乃厚赠送其家人或讥
焉晖曰前阮府君有求于我所以不敢闻命诚恐以
财货污君今而相送明吾非有爱也骠骑将军东平
王苍闻而辟之甚礼敬焉正月朔旦苍当入贺故事
少府给璧是时阴就为府卿贵骄吏傲不奉法苍坐
朝堂漏且尽而求璧不可得顾谓掾属曰若之何晖
望见少府主簿持即往绐之曰我数闻璧而未尝
见试请观之主簿以授晖晖顾召令史奉之主簿大
惊遽以白就就曰朱掾义士勿复求更以它璧朝苍
既罢召晖谓曰属者掾自视孰与蔺相如帝闻壮之
及当幸长安欲严宿卫故以晖为卫士令再迁临淮
太守晖好节概有所拔用皆厉行士其诸报怨以义
犯率皆为求其理多得生济其不义之囚即时僵仆
吏人畏爱为之歌曰强直自遂南阳朱季吏畏其威
人怀其惠数年坐法免晖刚于为吏见忌于上所在
多被劾自去临淮屏居野泽布衣蔬食不与邑里通
乡党讥其介建初中南阳大饥米石千余晖尽散其
家资以分宗里故旧之贫羸者乡族皆归焉初晖同
县张堪素有名称尝于太学见晖甚重之接以友道
乃把晖臂曰欲以妻子托朱生晖以堪先达举手未
敢对自后不复相见堪卒晖闻其妻子贫困乃自往
候视厚赈赡之晖少子颉怪而问曰大人不与堪为
友平生未曾相闻子孙窃怪之晖曰堪尝有知己之
言吾以信于心也晖又与同郡陈揖交善揖早卒有
遗腹子友晖常哀之及司徒桓虞为南阳太守召晖
子骈为吏晖辞骈而荐友虞叹息遂召之其义烈若
此元和中肃宗巡狩召南阳太守问晖起居召拜为
尚书仆射岁中迁泰山太守晖上疏乞留中诏许之
因上便宜陈密事深见嘉纳诏报曰补公家之阙不
累清白之素斯善美之士也俗吏苟合阿意面从进
无謇謇之志却无退思之念患之甚久惟今所言适
我愿也生其勉之是时谷贵县官经用不足朝廷忧
之尚书张林上言谷所以贵由钱贱故也可尽封钱
一取布帛为租以通天下之用又盐食之急者虽贵
人不得不须官可自鬻又宜因交址益州上计吏往
来市珍宝收采其利武帝时所谓均输者也于是诏
诸尚书通议晖奏据林言不可施行事遂寝后陈事
者复重述林前议以为于国诚便帝然之有诏施行
晖复独奏曰王制天子不言有无诸侯不言多少食
禄之家不与百姓争利今均输之法与贾贩无异盐
利归官则下人穷怨布帛为租则吏多奸盗诚非明
主所当宜行帝卒以林等言为然得晖重议因发怒
窃责诸尚书晖等皆自系狱三日诏出之曰国家
乐闻驳议黄发无愆诏书过耳何故自系晖因称病
笃不肯复署议尚书令以下惶怖谓晖曰今临得谴
让奈何称病其祸不细晖曰行年八十蒙恩得在机
密当以死报若心知不可而顺旨雷同负臣子之义
今耳目无所闻见伏待死命遂闭口不复言诸尚书
不知所为乃共劾奏晖帝意解寝其事后数日诏使
直事郎问晖起居太医视疾太官赐食晖乃起谢复
赐钱十万布百匹衣十领后迁为尚书令以老病乞
身拜骑都尉赐钱二十万和帝即位窦宪北征匈奴
晖复上疏谏顷之病卒子颉修儒术安帝时至陈相
颉子穆
乐恢
按后汉书本传恢字伯奇京兆长陵人也父亲为县
吏得罪于令收将杀之恢年十一常俯伏寺门昼夜
号泣令闻而矜之即解出亲恢长好经学事博士焦
永永为河东太守恢随之官闭庐精诵不交人物后
永以事被考诸弟子皆以通关被系恢独曒然不污
于法遂笃志为名儒性廉直介立行不合己者虽贵
不与交信阳侯阴就数致礼请恢恢绝不答后仕本
郡吏太守坐法诛故人莫敢往恢独奔丧行服坐以
抵罪归复为功曹选举不阿请托无所容同郡杨政
数众毁恢后举政子为孝廉由是乡里归之辟司空
牟融府会蜀郡太守第五伦代融为司空恢以与伦
同郡不肯留荐颍川杜安而退诸公多其行连辟之
遂皆不应后征拜议郎会车骑将军窦宪出征匈奴
恢数上书谏争朝廷称其忠入为尚书仆射是时河
南尹王调洛阳令李阜与窦宪厚善纵舍自由恢劾
奏调阜并及司隶校尉诸所刺举无所回避贵戚恶
之宪弟夏阳侯欲往候恢恢谢不与通宪兄弟放
纵而忿其不附己妻每谏恢曰昔人有容身避害何
必以言取怨恢叹曰吾何忍素餐立人之朝乎遂上
疏谏曰臣闻百王之失皆由权移于下大臣持国常
以埶盛为咎伏念先帝圣德未永早弃万国陛下富
于春秋纂承大业诸舅不宜干正王室以示天下之
私经曰天地乖互众物大伤君臣失序万人受殃政
失不救其极不测方今之宜上以义自割下以谦自
引四舅可长保爵土之荣皇太后永无惭负宗庙之
忧诚策之上者也书奏不省时窦太后临朝和帝未
亲万机恢以意不得行乃称疾乞骸骨诏赐钱太医
视疾恢荐任城郭均成阳高凤而遂称笃拜骑都尉
上书辞谢曰仍受厚恩无以报效夫政在大夫孔子
所疾世卿持权春秋以戒圣人恳恻不虚言也近世
外戚富贵必有骄溢之败今陛下思慕山陵未遑政
事诸舅宠盛权行四方若不能自损诛罚必加臣寿
命垂尽临死竭愚惟蒙留神诏听上印绶乃归乡里
窦宪因是风厉州郡迫胁恢遂饮药死弟子缞绖挽
者数百人庶众痛伤之后窦氏诛帝始亲事恢门生
何融等上书陈恢忠节除子己为郎中
唐羌
按后汉书和帝本纪注谢承书曰唐羌字伯游辟公
府补临武长县接交州旧献龙眼荔支及生鲜献之
驿马昼夜传送之至有遭虎狼毒害顿仆死亡不绝
道经临武羌乃上书谏曰臣闻上不以滋味为德下
不以贡膳为功故天子食太牢为尊不以果实为珍
伏见交址七郡献生龙眼等鸟惊风发南州土地恶
虫猛兽不绝于路至于触犯死亡之害死者不可复
生来者犹可救也此二物升殿未必延年益寿帝从
之章报羌即弃官还家不应征召着唐子三十余篇
陈忠
按后汉书陈宠传宠子忠字伯始永初中辟司徒府
三迁廷尉正以才能有声称司徒刘恺举忠明习法
律宜备机密于是擢拜尚书使居三公曹忠自以世
典刑法用心务在宽详初父宠在廷尉上除汉法溢
于甫刑者未施行及宠免后遂寝而苛法稍繁人不
堪之忠略依宠意奏上二十三条为决事比以省请
谳之敝又上除蚕室刑解臧吏三世禁锢狂易杀人
得减重论母子兄弟相代死听赦所代者事皆施行
及邓太后崩安帝始亲朝事忠以为临政之初宜征
聘贤才以宣助风化数上荐隐逸及直道之士冯良
周燮杜根成翊世之徒于是公车礼聘良燮等后连
有灾异诏举有道公卿百僚各上封事忠以诏书既
开谏争虑言事者必多激切或致不能容乃上疏豫
通帝意曰臣闻仁君广山薮之大纳切直之谋忠臣
尽謇谔之节不畏逆耳之害是以高祖舍周昌桀纣
之譬孝文嘉爰盎人豕之讥武帝纳东方朔宣室之
正元帝容薛广德自刎之切昔晋平公问于叔向曰
国家之患孰为大对曰大臣重禄不极谏小臣畏罪
不敢言下情不上通此患之大者公曰善于是下令
曰吾欲进善有谒而不通罪至死今明诏崇高宗之
德推宋景之诚引咎克躬谘访群吏言事者见杜根
成翊世等新蒙表录显列二台必承风响应争为切
直若嘉谋异策宜辄纳用如其管穴妄有讥刺虽苦
口逆耳不得事实且优游宽容以示圣朝无讳之美
若有道之士对问高者宜垂省览特迁一等以广直
言之路书御有诏拜有道高第士沛国施延为侍中
延后位至太尉常侍江京李闰等皆为列侯共秉权
任帝又爱信阿母王圣封为野王君忠内怀惧懑而
未敢陈谏乃作搢绅先生论以讽文多故不载自帝
即位以后频遭元二之百姓流亡盗贼并起郡县
更相饰匿莫肯纠发忠独以为忧上疏曰臣闻轻者
重之端小者大之源故堤溃蚁孔气泄针芒是以明
者慎微智者识几书曰小不可不杀诗云无纵诡随
以谨无良盖所以崇本绝末钩深之虑也臣窃见元
年以来盗贼连发攻亭掠多所伤杀夫穿窬不禁
则致强盗强盗不断则为攻盗攻盗成群必生大奸
故亡逃之科宪令所急至于通行饮食罪致大辟而
顷者以来莫以为忧州郡督录怠慢长吏防御不肃
皆欲采获虚名讳以盗贼为负虽有发觉不务清澄
至有逞威滥怒无辜僵仆或有局蹐比伍转相赋敛
或随吏追赴周章道路是以盗发之家不敢申告邻
舍比里共相压迮或出私财以偿所亡其大章着不
可掩者乃肯发露陵迟之渐遂且成俗寇攘诛咎皆
由于此前年勃海张伯路可为至戒覆车之轨其迹
不远盖失之末流求之本源宜增旧科以防来事
自今强盗为上官若它郡县所觉一发部吏皆正
法尉贬秩一等令长三月奉赎罪二发尉免官令长
贬秩一等三发以上令长免官便可撰立科条处为
诏文切刺史严加罚冀以猛济宽惊惧奸慝顷
季夏大暑而消息不协寒气错时水涌为变天之降
异必有其故所举有道之士可策问国典所务王事
过差令处暖气不效之意庶有谠言以承天诫元初
三年有诏大臣得行三年丧服阕还职忠因此上言
孝宣皇帝旧令人从军屯及给事县官者大父母死
未满三月皆勿徭令得葬送请依此制太后从之至
建光中尚书令祝讽尚书孟布等奏以为孝文皇帝
定约礼之制光武皇帝绝告宁之典贻则万世诚不
可改宜复建武故事忠上疏曰臣闻之孝经始于爱
亲终于哀戚上自天子下至庶人尊卑贵贱其义一
也夫父母于子同气异息一体而分三年乃免于怀
抱先圣缘人情而着其节制服二十五月是以春秋
臣有大丧君三年不呼其门闵子虽要绖服事以赴
公难退而致位以究私恩故称君使之非也臣行之
礼也周室陵迟礼制不序蓼莪之人作诗自伤曰瓶
之罄矣惟罍之耻言己不得终竟子道者亦上之耻
也高祖受命萧何创制大臣有宁告之科合于致忧
之义建武之初新承大乱凡诸国政多趣简易大臣
既不得告宁而群司营禄念私鲜循三年之丧以报
顾复之恩者礼义之方实为雕损大汉之兴虽承衰
敝而先王之制稍以施行故籍田之耕起于孝文孝
廉之贡发于孝武郊祀之礼定于元成三雍之序备
于显宗大臣终丧成乎陛下圣功美业靡以尚兹孟
子有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
下可运于掌臣愿陛下登高北望以甘陵之思揆度
臣子之心则海内咸得其所宦竖不便之竟寝忠奏
而从讽布议遂着于令忠以久次转为仆射时帝数
遣黄门常侍及中侍伯荣往来甘陵而伯荣负宠骄
蹇所经郡国莫不迎为礼谒又霖雨积时河水涌溢
百姓骚动忠上疏曰臣闻位非其人则庶事不叙庶
事不叙则政有得失政有得失则感动阴阳妖变为
应陛下每引灾自厚不责臣司臣司狃恩莫以为负
故天心未得隔并屡臻青冀之域淫雨漏河徐岱之
滨海水盆溢兖豫蝗蝝滋生荆扬稻收俭薄并凉二
州羌戎叛戾加以百姓不足府帑虚匮自西徂东杼
柚将空臣闻洪范五事一曰貌貌以恭恭作肃貌伤
则狂而致常雨春秋大水皆为君上威仪不穆临莅
不严臣下轻慢贵幸擅权阴气盛强阳不能禁故为
淫雨陛下以不得亲奉孝德皇园庙比遣中使致敬
甘陵朱轩軿马相望道路可谓孝至矣然臣窃闻使
者所过威权翕赫震动郡县王侯二千石至为伯荣
独拜车下仪体上僭侔于人主长吏惶怖谴责或邪
谄自媚发人修道缮理亭传多设储跱征役无度老
弱相随动有万计赂遗仆从人数百匹顿踣呼嗟莫
不叩心河间托叔父之属清河有陵庙之尊及剖符
大臣皆猥为伯荣屈节车下陛下不问必以陛下欲
其然也伯荣之威重于陛下陛下之柄在于臣妾水
灾之发必起于此昔韩嫣托副车之乘受驰视之使
江都误为一拜而嫣受欧刀之诛臣愿明主严天元
之尊正干刚之位职事巨细皆任贤能不宜复令女
使干错万机重察左右得无石显泄漏之奸尚书纳
言得无赵昌谮崇之诈公卿大臣得无朱博阿傅之
援外属近戚得无王凤害商之谋若国政一由帝命
王事每决于己则下不得逼上臣不得干君常雨大
水必当霁止四方众异不能为害书奏不省时三府
任轻机事专委尚书而灾眚变咎辄切免公台忠以
为非国旧体上疏谏曰臣闻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
忠故三公称曰冢宰王者待以殊敬在舆为下御坐
为起入则参对而议政事出则监察而董是非汉典
旧事丞相所请靡有不听今之三公虽当其名而无
其实选举诛赏一由尚书尚书见任重于三公陵迟
以来其渐久矣臣忠心常独不安是故临事战惧不
敢穴见有所兴造又不敢希意同僚以谬平典而谤
讟日闻罪足万死近以地震策免司空陈褒今者灾
异复欲切让三公昔孝成皇帝以妖星守心移咎丞
相使贲丽纳说方进方进自引卒不蒙上天之福徒
乖宋景之诚故知是非之分较然有归矣又尚书决
事多违故典罪法无例诋欺为先文惨言丑有乖章
宪宜责求其意割而勿听上顺国典下防威福置方
员于规矩审轻重于衡石诚国家之典万世之法也
忠意常在褒崇大臣待下以礼其九卿有疾使者临
问加赐钱布皆忠所建奏顷之迁尚书令延光三年
拜司隶校尉纠正中官外戚宾客近幸惮之不欲忠
在内明年出为江夏太守复留拜尚书令会疾卒初
太尉张禹司徒徐防欲与忠父宠共奏追封和熹皇
后父护羌校尉邓训宠以先世无奏请故事争之连
日不能夺乃从二府议及训追加封谥禹防复约宠
俱遣子奉礼于虎贲中郎将邓骘宠不从骘心不平
之故忠不得志于邓氏及骘等败众庶多怨之而忠
数上疏陷成其恶遂诋劾大司农朱宠顺帝之为太
子废也诸名臣来历祋讽等守阙固争时忠为尚书
令与诸尚书复共劾奏之及帝立司隶校尉虞诩追
奏忠等罪过当世以此讥焉
杜根
按后汉书本传根字伯坚颍川定陵人也父安字伯
夷少有志节年十三入太学号奇童京师贵戚慕其
名或遗之书安不发悉壁藏之及后捕案贵戚宾客
安开壁出书印封如故竟不离其患时人贵之位至
巴郡太守政甚有声根性方实好绞直永初元年举
孝廉为郎中时和熹邓后临朝权在外戚根以安帝
年长宜亲政事乃与同时郎上书直谏太后大怒收
执根等令盛以缣囊于殿上扑杀之执法者以根知
名私语行事人使不加力既而载出城外根得苏太
后使人检视根遂诈死三日目中生蛆因得逃窜为
宜城山中酒家保积十五年酒家知其贤厚敬待之
及邓氏诛左右皆言根等之忠帝谓根已死乃下诏
布告天下录其子孙根方归乡里征诣公车拜侍御
史初平原郡吏成翊世亦谏太后归政坐抵罪与根
俱征擢为尚书郎并见纳用或问根曰往者遇祸天
下同义知故不少何至自苦如此根曰周旋民间非
绝迹之处邂逅发露祸及知亲故不为也顺帝时稍
迁济阴太守去官还家年七十八卒
成翊世
按后汉书杜根传翊世字季明少好学深明道术延
光中中常侍樊丰帝乳母王圣共谮皇太子废为济
阴王翊世连上书讼之又言樊丰王圣诬罔之状帝
既不从而丰等陷以重罪下狱当死有诏免官归本
郡及济阴王立是为顺帝司空张辟之以翊世
前讼太子之废荐为议郎翊世自以其功不显耻于
受位自劾归三公比辟不应尚书仆射虞诩雅重之
欲引与共参朝政乃上书荐之征拜议郎后尚书令
左雄仆射郭虔复举为尚书在朝正色百僚敬之
周举
按后汉书本传举字宣光汝南汝阳人陈留太守防
之子防在儒林传举姿貌短陋而博学洽闻为儒者
所宗故京师为之语曰五经从横周宣光延光四年
辟司徒李合府时宦竖孙程等既立顺帝诛灭诸阎
议郎陈禅以为阎太后与帝无母子恩宜徙别馆绝
朝见群臣议者咸以为宜举谓合曰昔郑武姜谋杀
庄公誓之黄泉秦始皇怨母失行久而隔绝后感颍
考叔茅焦之言循复子道书传美之今诸阎新诛太
后幽在离宫若悲愁生疾一旦不虞主上将何以令
于天下如从禅议后世归咎明公宜密表朝廷令奉
太后率厉群臣朝觐如旧以厌天心以答人望合即
上疏陈之明年正月帝乃朝于东宫太后由此以安
后长乐少府朱伥代合为司徒举犹为吏时孙程等
坐怀表上殿争功帝怒悉徙封远县洛阳令促期
发遣举说朱伥曰朝廷在西锺下时非孙程等岂立
虽韩彭吴贾之功何以加诸今忘其大德录其小过
如道路夭折帝有杀功臣之讥及今未去宜急表之
伥曰今诏怒二尚书已奏其事吾独表此必致罪谴
举曰明公年过八十位至台辅不于今时竭忠报国
惜身安宠欲以何求禄位虽全必陷佞邪之讥谏而
获罪犹有忠贞之名若举言不足采请从此辞伥乃
表谏帝果从之举后举茂才为平丘令上书言当世
得失辞甚切正尚书郭虔应贺等见之叹息共上疏
称举忠直欲帝置章御坐以为规诫举稍迁并州刺
史太原一郡旧俗以介子推焚骸有龙忌之禁至其
亡月咸言神灵不乐举火由是士民每冬中辄一月
寒食莫敢烟爨老小不堪岁多死者举既到州乃作
吊书以置子推之庙言盛冬去火残损民命非贤者
之意以宣示愚民使还温食于是众惑稍解风俗颇
革转冀州刺史阳嘉三年司隶校尉左雄荐举征拜
尚书举与仆射黄琼同心辅政名重朝廷左右惮之
是岁河南三辅大旱五谷灾伤天子亲自露坐德阳
殿东厢请雨又下司隶河南祷祀河神名山大泽诏
书以举才学优深特下策问曰朕以不德仰承三统
夙兴夜寐思协大中顷年以来旱灾屡应稼穑焦枯
民食困乏五品不训王泽未流群司素餐据非其位
审所贬黜变复之征厥效何由分别具对勿有所讳
举对曰臣闻易称天尊地卑乾坤定矣二仪交构乃
生万物万物之中以人为贵故圣人养之以君成之
以化顺四时之宜适阴阳之和使男女婚娶不过其
时包之以仁恩导之以德教示之以灾异训之以嘉
祥此先圣承干养物之始也夫阴阳闭隔则二气否
塞二气否塞则人物不昌人物不昌则风雨不时风
雨不时则水旱成灾陛下处唐虞之位未行尧舜之
政近废文帝光武之法而循亡秦奢侈之欲内积怨
女外有旷夫今皇嗣不兴东宫未立伤和逆理断绝
人伦之所致也非但陛下行此而已竖宦之人亦复
虚以形埶威侮良家取女闭之至有白首殁无配偶
逆于天心昔武王入殷出倾宫之女成汤遭灾以六
事己鲁僖遇旱而自责祈雨皆以精诚转祸为福
自枯旱以来弥历年岁未闻陛下改过之效徒劳至
尊暴露风尘诚无益也又下州郡祈神致请昔齐有
大旱景公欲祀河伯晏子谏曰不可夫河伯以水为
城国鱼为民庶水尽鱼枯岂不欲雨自是不能致
也陛下所行但务其华不寻其实犹缘木求鱼却行
求前诚宜推信革政崇道变惑出后宫不御之女理
天下冤枉之狱除大官重膳之费夫五品不训责在
司徒有非其位宜急黜斥臣自藩外擢典纳言学薄
智浅不足以对易传曰阳感天不旋日惟陛下留神
裁察因召见举及尚书令成翊世仆射黄琼问以得
失举等并对以为宜慎官人去斥贪污离远佞邪循
文帝之俭尊孝明之教则时雨必应帝曰百官贪污
佞邪者为谁乎举独对曰臣从下州超备机密不足
以别群臣然公卿大臣数有直言者忠贞也阿谀苟
容者佞邪也司徒视事六年未闻有忠言异谋愚心
在此其后以事免司徒刘崎迁举司隶校尉永和元
年灾异数见省内恶之诏召公卿中二千石尚书诣
显亲殿问曰言事者多云昔周公摄天子事及薨成
王欲以公礼葬之天为动变及更葬以天子之礼即
有反风之应北乡侯亲为天子而葬以王礼故数有
灾异宜加尊谥列于昭穆群臣议者多谓宜如诏旨
举独对曰昔周公有请命之应隆太平之功故皇天
动威以章圣德北乡侯本非正统奸臣所立立不逾
岁年号未改皇天不佑大命夭昏春秋王子猛不称
崩鲁子野不书葬今北乡侯无它功德以王礼葬之
于事已崇不宜称谥灾眚之来弗由此也于是司徒
黄尚太常桓焉等七十人同举议帝从之尚字伯河
南郡人也少历显位亦以政事称举出为蜀郡太守
坐事免大将军梁商表为从事中郎甚敬重焉六年
三月上巳日商大会宾客燕于洛水举时称疾不往
商与亲昵酣饮极欢及酒阑倡罢继以露之歌坐
中闻者皆为掩涕太仆张种时亦在焉会还以事告
举举叹曰此所谓哀乐失时非其所也殃将及乎商
至秋果薨商疾笃帝亲临幸问以遗言对曰人之将
死其言也善臣从事中郎周举清高忠正可重任也
由是拜举谏议大夫时连有灾异帝思商言召举于
显亲殿问以变眚举对曰陛下初立遵修旧典兴化
致政远近肃然顷年以来稍违于前朝多宠幸禄不
序德观天察人准今方古诚可危惧书曰僭恒旸若
夫僭差无度则言不从而下不正阳无以制则上扰
下竭宜密严州郡察强宗大奸以时禽讨其后江
淮猾贼周生徐凤等处处并起如举所陈时诏遣八
使巡行风俗皆选素有威名者乃拜举为侍中与侍
中杜乔守光禄大夫周栩前青州刺史冯羡尚书栾
巴侍御史张纲兖州刺史郭遵太尉长史刘班并守
光禄大夫分行天下其刺史二千石有臧罪显明者
驿马上之墨绶以下便辄收举其有清忠惠利为百
姓所安宜表异者皆以状上于是八使同时俱拜天
下号曰八俊举于是劾奏贪猾表荐公清朝廷称之
迁河内太守征为大鸿胪及梁太后临朝诏以殇帝
幼崩庙次宜在顺帝下太常马访奏宜如诏书谏议
大夫吕勃以为应依昭穆之序先殇帝后顺帝诏下
公卿举议曰春秋鲁闵公无子庶兄僖公代立其子
文公遂跻僖于闵上孔子讥之书曰有事于太庙跻
僖公传曰逆祀也及定公正其序经曰从祀先公为
万世法也今殇帝在先于秩为父顺帝在后于亲为
子先后之义不可改昭穆之序不可乱吕勃议是也
太后下诏从之迁光禄勋会遭母忧去职后拜光禄
大夫建和三年卒朝廷以举清公亮直方欲以为宰
相深痛惜之乃诏告光禄勋汝南太守曰昔在前世
求贤如渴封墓轼闾以光贤哲故公叔见诔翁归蒙
述所以昭忠厉俗作范后昆故光禄大夫周举性侔
夷鱼忠逾随管前授牧守及还纳言出入京辇有钦
哉之绩在禁闱有密静之风予录乃勋用登九列方
欲式序百官亮协三事不永夙终用乖远图朝廷愍
悼良为怆然诗不云乎肇敏戎功用锡尔祉其令将
大夫以下到丧发日复会吊加赐钱十万以旌委蛇
素丝之节焉子勰
谏诤部名臣列传三
后汉二
左雄
按后汉书本传雄字伯豪南郡涅阳人也安帝时举
孝廉稍迁冀州刺史州部多豪族好请托雄常闭门
不与交通奏案贪猾二千石无所回忌永建初公车
征拜议郎时顺帝新立大臣懈怠朝多阙政雄数言
事其辞深切尚书仆射虞诩以雄有忠公节上疏荐
之曰臣见方今公卿以下类多拱默以树恩为贤尽
节为愚至相戒曰白璧不可为容容多后福伏见议
郎左雄数上封事至引陛下身遭难以为警戒实
有王臣蹇蹇之节周公谟成王之风宜擢在喉舌之
官必有匡弼之益由是拜雄尚书再迁尚书令上疏
陈事曰臣闻柔远和迩莫大宁人宁人之务莫重用
贤用贤之道必存考黜是以皋陶对禹贵在知人安
人则惠黎民怀之分伯建侯代位亲民民用和穆礼
让以兴故诗云有渰凄凄兴雨祁祁雨我公田遂及
我私及幽厉乱不自为政褒艳用权七子党进贤
愚错绪深谷为陵故其诗云四国无政不用其良又
曰哀今之人胡为虺蜴言人畏吏如虺蜴也宗周既
灭六国并秦坑儒泯典革五等更立郡县县设令
长郡置守尉什伍相司封豕其民大汉受命虽未复
古然克慎庶官蠲苛救敝悦以济难抚而循之至于
文景天下康乂诚由元靖宽柔克慎官人故也降及
宣帝兴于仄陋综核名实知时所病刺史守相辄亲
引见考察言行信赏必罚帝乃叹曰民所以安而无
怨者政平吏良也与我共此者其唯良二千石乎以
为吏数变易则下不安业久于其事则民服教化其
有政理者辄以玺书勉励增秩赐金或爵至关内侯
公卿缺则以次用之是以吏称其职人安其业汉世
良吏于兹为盛故能降来仪之瑞建中兴之功汉初
至今三百余载俗浸雕敝巧伪滋萌下饰其诈上肆
其残典城百里转动无常各怀一切莫虑长久谓杀
害不辜为威风聚敛整办为贤能以理己安民为劣
弱以奉法循理为不化髡钳之戮生于睚覆尸之
祸成于喜怒视民如寇雠税之如豺虎监司项背相
望与同疾疢见非不举闻恶不察观政于亭传责成
于期月言善不称德论功不实虚诞者获誉拘检
者离毁或因罪而引高或色斯以求名州宰不覆竞
共辟召踊跃升腾超等逾匹或考奏捕案而亡不受
罪会赦行赂复见洗涤朱紫同色清浊不分故使奸
猾枉滥轻忽去就拜除如流缺动百数乡官部吏职
斯禄薄车马衣服一出于民廉者取足贪者充家特
选横调纷纷不绝送迎烦费损政伤民和气未洽灾
眚不消咎皆在此今之墨绶犹古之诸侯拜爵王庭
舆服有庸而齐于匹竖叛命避负非所以崇宪明理
惠育元元也臣愚以为守相长吏惠和有显效者可
就增秩勿使移徙非父母丧不得去官其不从法禁
不式王命锢之终身虽会赦令不得齿列若被劾奏
亡不就法者徙家边郡以惩其后乡部亲民之吏皆
用儒生清白任从政者宽其负算增其秩禄吏职满
岁宰府州郡乃得辟举如此威福之路塞虚伪之端
绝送迎之役损赋敛之源息循理之吏得成其化率
土之民各宁其所追配文宣中兴之轨流光垂祚永
世不刊帝感其言申下有司考其真伪详所施行雄
之所言皆明达政体而宦竖擅权终不能用自是选
代交互令长月易迎新送旧劳扰无已或守寺空旷
无人案事每选部剧乃至逃亡永建三年京师汉阳
地皆震裂水泉涌出四年司冀复有大水雄推较灾
异以为下人有逆上之征又上疏言宜密为备以俟
不虞寻而青冀扬州盗贼连发数年之间海内扰乱
其后天下大赦贼虽颇解而官犹无备流叛之余数
月复起雄与仆射郭虔共上疏以为寇贼连年死亡
大半一人犯法举宗群亡宜及其尚微开令改悔若
告党与者听除其罪能诛斩者明加其赏书奏并不
省又上言宜崇经术缮修太学帝从之阳嘉元年太
学新成诏试明经者补弟子增甲乙之科员各十人
除京师及郡国耆儒年六十以上为郎舍人诸王国
郎者百三十八人雄又上言郡国孝廉古之贡士出
则宰民宣协风教若其面墙则无所施用孔子曰四
十而不惑礼称强仕请自今孝廉年不满四十不得
察举皆先诣公府诸生试家法文吏课笺奏副之端
门练其虚实以观异能以美风俗有不承科令者正
其罪法若有茂才异行自可不拘年齿帝从之于是
班下郡国明年有广陵孝廉徐淑年未及举台郎疑
而诘之对曰诏书曰有如颜回子奇不拘年齿是故
本郡以臣充选郎不能屈雄诘之曰昔颜回闻一知
十孝廉闻一知几邪淑无以对乃谴却郡于是济阴
太守胡广等十余人皆坐谬举免黜唯汝南陈蕃颍
川李膺下邳陈球等三十余人得拜郎中自是牧守
畏栗莫敢轻举迄于永熹察选清平多得其人雄又
奏征海内名儒为博士使公卿子弟为诸生有志操
者加其俸禄及汝南谢廉河南赵建年始十二各能
通经雄并奏拜童子郎于是负书来学云集京师初
帝废为济阴王乳母宋娥与黄门孙程等共议立帝
帝后以娥前有谋遂封为山阳君邑五千户又封大
将军梁商子冀襄邑侯雄上封事曰夫裂土封侯王
制所重高皇帝约非刘氏不王非有功不侯孝安皇
帝封江京王圣等遂致地震之异永建二年封阴谋
之功又有日食之变数术之士咸归咎于封爵今青
州饥虚盗贼未息民有乏绝上求禀贷陛下干干劳
思以济民为务宜循古法宁静无为以求天意以消
灾异诚不宜追录小恩亏失大典帝不听雄复谏曰
臣闻人君莫不好忠正而恶谗谀然而历世之患莫
不以忠正得罪谗谀蒙幸者盖听忠难从谀易也夫
刑罪人情之所甚恶贵宠人情之所甚欲是以时俗
为忠者少而习谀者多故令人主数闻其美稀知其
过迷而不悟至于危亡臣伏见诏书顾念阿母旧德
宿恩欲特加显赏案尚书故事无乳母爵邑之制唯
先帝时阿母王圣为野王君圣造生谗贼废立之祸
生为天下所咀嚼死为海内所欢快桀纣贵为天子
而庸仆羞与为比者以其无义也夷齐贱为匹夫而
王侯争与为伍者以其有德也今阿母躬蹈约俭以
身率下群僚蒸庶莫不向风而与王圣并同爵号惧
违本操失其常愿臣愚以为凡人之心理不相远其
所不安古今一也百姓深惩王圣倾覆之祸民萌之
命危于累卵常惧时世复有此类怵惕之念未离于
心恐惧之言未绝于口乞如前议岁以千万给奉阿
母内足以尽恩爱之欢外可不为吏民所怪梁冀之
封事非机急宜过灾之运然后平议可否会复有
地震缑氏山崩之异雄复上疏谏曰先帝封野王君
汉阳地震今封山阳君而京城复震专政在阴其灾
尤大臣前后瞽言封爵至重王者可私人以财不可
以官宜还阿母之封以塞灾异今冀已高让山阳君
亦宜崇其本节雄言数切至娥亦畏惧辞让而帝恋
恋不能已卒封之后阿母遂以交遘失爵是时大司
农刘据以职事被谴召诣尚书传呼促步又加以捶
扑雄上言九卿位亚三事班在大臣行有佩玉之节
动有庠序之仪孝明皇帝始有扑罚皆非古典帝从
而改之其后九卿无复捶扑者自雄掌纳言多所匡
肃每有章表奏议台阁以为故事迁司隶校尉初雄
荐周举为尚书举既称职议者咸称焉及在司隶又
举故冀州刺史冯直以为将帅而直尝坐臧受罪举
以此劾奏雄雄悦曰吾尝事冯直之父而又与直善
今宣光以此奏吾乃是韩厥之举也由是天下服焉
明年坐法免后复为尚书永和三年卒
翟酺
按后汉书本传酺字子超广汉雒人也四世传诗酺
好老子尤善图纬天文历算以报舅雠当徙日南亡
于长安为卜相工后牧羊凉州遇赦还仕郡征拜议
郎迁侍中时尚书有缺诏将大夫六百石以上试对
政事天文道术以高第者补之酺自恃能高而忌故
太史令孙懿恐其先用乃往候懿既坐言无所及唯
涕泣流连懿怪而问之酺曰图书有汉贼孙登将以
才智为中官所害观君表相似当应之酺受恩接凄
怆君之祸耳懿忧惧移病不试由是酺对第一拜尚
书时安帝始亲政事追感祖母宋贵人悉封其家又
元舅耿宝及皇后兄弟阎显等并用威权酺上疏谏
曰臣闻微子佯狂而去殷叔孙通背秦而归汉彼非
自其君时不可也臣荷殊绝之恩蒙值不讳之政
岂敢雷同受宠而以戴天履地伏惟陛下应天履祚
历值中兴当建太平之功而未闻致化之道盖远者
难明请以近事征之昔窦邓之宠倾动四方兼官重
绂盈金积货至使议弄神器改更社稷岂不以埶尊
威广以致斯患乎及其破坏头颡堕地愿为孤豚岂
可得哉夫致贵无渐失必暴受爵非道殃必疾今外
戚宠幸功均造化汉元以来未有等比陛下诚仁恩
周洽以亲九族然禄去公室政移私门覆车重寻宁
无摧折而朝臣在位莫肯正议翕翕訾訾更相佐附
臣恐威权外假归之良难虎翼一奋卒不可制故孔
子曰吐珠于泽谁能不含老子称国之利器不可以
示人此最安危之极戒社稷之深计也夫俭德之恭
政存约节故文帝爱百金于露台饰帷帐于皂囊或
有讥其俭者上曰朕为天下守财耳岂得妄用之哉
至仓谷腐而不可食钱贯朽而不可校今自初政已
来日月未久费用赏赐已不可算敛天下之财积无
功之家帑藏单尽民物雕伤卒有不虞复当重赋百
姓怨叛既生危乱可待也昔成王之政周公在前召
公在后毕公在左史佚在右四子挟而维之目见正
容耳闻正言一日即位天下旷然言其法度素定也
今陛下有成王之尊而无数子之佐虽欲崇雍熙致
太平其可得乎自去年已来灾谴频数地坼天崩高
岸为谷修身恐惧则转祸为福轻慢天戒则其害弥
深愿陛下亲自劳恤研精致思勉求忠贞之臣诛远
佞谄之党损玉堂之盛尊天爵之重割情欲之欢罢
宴私之好帝王图籍陈列左右心存亡国所以失之
鉴观兴王所以得之庶灾害可息丰年可招矣书奏
不省而外戚宠臣咸畏恶之延光三年出为酒泉太
守叛羌千余骑徙敦煌来钞郡界酺赴击斩首九百
级羌众几尽威名大震迁京兆尹顺帝即位拜光禄
大夫迁将作大匠损省经用岁息四五千万屡因灾
异多所匡正由是权贵共诬酺及尚书令高堂芝等
交通属托坐减死归家复被章云酺前与河南张楷
等谋反逮诣廷尉及杜真等上书讼之事得明释卒
于家着援神钩命解诂十二篇初酺之为大匠上言
孝文皇帝始置一经博士武帝大合天下之书而孝
宣论六经于石渠学者滋盛弟子万数光武初兴愍
其荒废起太学博士舍内外讲堂诸生横卷为海内
所集明帝时辟雍始成欲毁太学太尉赵熹以为太
学辟雍皆宜兼存故并传至今而顷者颓废至为园
采刍牧之处宜更修缮诱进后学帝从之酺免后遂
起太学更开拓房室学者为酺立碑铭于学云
陈龟
按后汉书本传龟字叔珍上党泫氏人也家世边将
便习弓马雄于北州龟少有志气永建中举孝廉五
迁五原太守永和五年拜使匈奴中郎将时南匈奴
左部反乱龟以单于不能制下外顺内畔促令自杀
坐征下狱免后再迁拜京兆尹时三辅强豪之族多
侵枉小民龟到厉威严悉平理其怨屈者郡内大悦
会羌胡寇边杀长吏驱略百姓桓帝以龟世谙边俗
拜为度辽将军龟临行上疏曰臣龟蒙恩累世驰骋
边垂虽展鹰犬之用顿毙异域之庭魂骸不返荐享
狐狸犹无以塞厚责答万分也至臣顽驽器无铅刀
一割之用过受国恩荣秩兼优生年死日永惧不报
臣闻三辰不轨擢士为相蛮夷不恭拔卒为将臣无
文武之才而忝鹰扬之任上惭圣明下惧素餐虽殁
躯体无所云补今西州边鄙土地塉埆鞍马为居射
猎为业男寡耕稼之利女乏机杼之饶守塞候望悬
命锋镝闻急长驱去不图反自顷年以来匈奴数攻
营郡残杀长吏侮略良细战夫身膏沙漠居人首系
马鞍或举国掩户尽种灰灭孤儿寡妇号哭空城野
无青草室如悬磬虽含生气实同枯朽往岁并州水
雨灾螟互生稼穑荒耗租更空阙老者虑不终年少
壮惧于困陛下以百姓为子品庶以陛下为父焉
可不日昃劳神垂抚循之恩哉唐尧亲舍其子以禅
虞舜者是欲民遭圣君不令遇恶主也故古公杖策
其民五倍文王西伯天下归之岂复舆金辇宝以为
民惠乎近孝文皇帝感一女子之言除肉刑之法体
德行仁为汉贤主陛下继中兴之统承光武之业临
朝听政而未留圣意且牧守不良或出中官惧逆上
旨取过目前呼嗟之声招致灾害边寇凶悍因衰缘
隙而令仓库单于豺狼之口功业无铢两之效皆由
将帅不忠聚奸所致前凉州刺史祝良初除到州多
所纠罚太守令长贬黜将半政未逾时功效卓然实
应赏异以劝功能改任牧守去斥奸残又宜更选匈
奴乌桓护羌中郎将校尉简练文武授之法令除并
凉二州今年租更宽赦罪隶埽除更始则善吏知奉
公之佑恶者觉营私之祸胡马可不窥长城塞下无
候望之患矣帝觉悟乃更选幽并刺史自营郡太守
都尉以下多所革易下诏为陈将军除并凉一年租
赋以赐吏民龟既到职州郡重足震栗鲜卑不敢近
塞省息经用岁以亿计大将军梁冀与龟素有隙谮
其沮毁国威挑取功誉不为边庭所畏坐征还遂乞
骸骨归田里复征为尚书冀暴虐日甚龟上疏言其
罪状请诛之帝不省自知必为冀所害不食七日而
死西域胡夷并凉民庶咸为举哀吊祭其墓
袁着
按后汉书梁冀传汝南袁着年十九见冀凶纵不胜
其愤乃诣阙上书曰臣闻仲尼叹凤鸟不至河不出
图自伤卑贱不能致也今陛下居得致之位又有能
致之资而和气未应贤愚失序者埶分权臣上下壅
隔之故也夫四时之运功成则退高爵厚宠鲜不致
灾今大将军位极功成可为至戒宜遵悬车之礼高
枕颐神传曰木实繁者披枝害心若不抑损权盛将
无以全其身矣左右闻臣言将侧目切齿臣特以童
蒙见拔故敢忘忌讳昔舜禹相戒无若丹朱周公戒
成王无如殷王纣愿除诽谤之罪以开天下之口书
得奏御冀闻而密遣掩捕着着乃变易姓名后托病
伪死结蒲为人市棺殡送冀廉问知其诈阴求得笞
杀之隐蔽其事学生桂杨刘常当世名儒素善于着
冀召补令史以辱之时太原郝絜胡武皆危言高论
与着友善先是絜等连名奏记三府荐海内高士而
不诣冀冀追怒之又疑为着党中都官移檄捕前
奏记者并杀之遂诛武家死者六十余人絜初逃亡
知不得免因舆榇奏书冀门书入仰药而死家乃得
全及冀诛有诏以礼祀着等冀诸忍忌皆此类也
李云 杜众
按后汉书本传云字行祖甘陵人也性好学善阴阳
初举孝廉再迁白马令桓帝延熹二年诛大将军梁
冀而中常侍单超等五人皆以诛冀功并封列侯专
权选举又立掖庭民女亳氏为皇后数月间后家封
者四人赏赐巨万是时地数震裂众灾频降云素刚
忧国将危心不能忍乃露布上书移副三府曰臣闻
皇后天下母德配坤灵得其人则五氏来备不得其
人则地动摇宫比年灾异可谓多矣皇天之戒可谓
至矣高祖受命至令三百六十四岁君期一周当有
黄精代见姓陈项虞田许氏不可令此人居太尉太
傅典兵之官举厝至重不可不慎班功行赏宜应其
实梁冀虽持权专擅虐流天下今以罪行诛犹召家
臣搤杀之耳而猥封谋臣万户以上高祖闻之得无
见非西北列将得无解体孔子曰帝者谛也今官位
错乱小人谄进财货公行政化日损尺一拜用不经
御省是帝欲不谛乎帝得奏震怒下有司逮云诏尚
书都护剑戟送黄门北寺狱使中常侍管霸与御史
廷尉杂考之时弘农五官掾杜众伤云以忠谏获罪
上书愿与云同日死帝愈怒遂并下廷尉大鸿胪陈
蕃上疏救云曰李云所言虽不识禁忌干上逆旨其
意归于忠国而已昔高祖忍周昌不讳之谏成帝赦
朱云腰领之诛今日杀云臣恐剖心之讥复议于世
矣故敢触龙鳞冒昧以请太常杨秉洛阳市长沐茂
郎中上官资并上疏请云帝恚甚有司奏以为大不
敬诏切责蕃秉免归田里茂资贬秩二等时帝在濯
龙池管霸奏云等事霸诡言曰李云野泽愚儒杜众
郡中小吏出于狂戆不足加罪帝谓霸曰帝欲不谛
是何等语而常侍欲原之邪顾使小黄门可其奏云
众皆死狱中后冀州刺史贾琮使行部过祠云墓刻
石表之
应奉
按后汉书本传奉字世叔汝南南顿人也曾祖父顺
字华仲和帝时为河南尹将作大匠公廉约己明达
政事生十子皆有才学中子迭江夏太守迭生郴武
陵太守郴生奉奉少聪明自为童儿及长凡所经履
莫不暗记读书五行并下为郡决曹史行部四十二
县录囚徒数百千人及还太守备问之奉口说罪系
姓名坐状轻重无所遗脱时人奇之着汉书后序多
所述载大将军梁冀举茂才先是武陵蛮詹山等四
千余人反叛执县令屯结连年诏下公卿议四府举
奉才堪将帅永兴元年拜武陵太守到官慰纳山等
皆悉降散于是兴学校举侧陋政称变俗坐公事免
延熹中武陵蛮复寇乱荆州车骑将军冯绲以奉有
威恩为蛮夷所服上请与俱征拜从事中郎奉勤设
方略贼破军罢绲推功于奉荐为司隶校尉纠举奸
违不避豪戚以严厉为名及邓皇后败而田贵人见
幸桓帝有建立之议奉以田氏微贱不宜超登后位
上书谏曰臣闻周纳狄女襄王出居于郑汉立飞燕
成帝息嗣泯绝母后之重兴废所因宜思关睢之所
求远五禁之所忌帝纳其言竟立窦皇后及党事起
奉乃慨然以疾自退追愍屈原因以自伤着感骚三
十篇数万言诸公多荐举会病卒子劭
刘瑜
按后汉书本传瑜字季节广陵人也高祖父广陵靖
王父辩清河太守瑜少好经学尤善图谶天文历算
之术州郡礼请不就延熹八年太尉杨秉举贤良方
正及到京师上书陈事曰臣瑜自念东国鄙陋得以
丰沛枝叶被蒙复除不给卒伍故太尉杨秉知臣窃
窥典籍猥见显举诚冀臣愚直有补万一而秉忠谟
不遂命先朝露臣在下土听闻歌谣骄臣虐政之事
远近呼嗟之音窃为辛楚泣血涟如幸得引录备答
圣问泄写至情不敢庸回诚愿陛下且以须臾之虑
览今往之事人何为咨嗟天曷为动变盖诸侯之位
上法四七垂文炳耀关之盛衰者也今中官邪孽比
肩裂土皆竞立后嗣继体传爵或乞子属或买儿
市道殆乖开国承家之义古者天子一娶九女娣侄
有序河图授嗣正在九房今女嬖令色充积闺帷皆
当盛其玩饰冗食空宫劳散精神生长六疾此国之
费也生之伤也且天地之性阴阳正纪隔绝其道则
水旱为并诗云五日为期六日不詹怨旷作歌仲尼
所录况从幼至长幽藏殁身又常侍黄门亦广妻娶
怨毒之气结成妖眚行路之言官发略人女取而复
置转相惊惧孰不悉然无缘空生此谤邹衍匹夫杞
氏匹妇尚有城崩霜陨之异况乃群辈咨怨能无感
乎昔秦作阿房国多刑人今第舍增多穷极奇巧掘
山攻石不避时令促以严刑威以正法民无罪而覆
入之民有田而覆夺之州郡官府各自考事奸情赇
赂皆为吏饵民愁郁结起入贼党官辄兴兵诛讨其
罪贫困之民或有卖其首级以要酬赏父兄相伐残
身妻孥相视分裂穷之如彼伐之如此岂不痛哉又
陛下以北辰之尊神器之宝而微行近习之家私幸
宦官之舍宾客市买熏灼道路因此暴纵无所不容
今三公在位皆博达道蓺而各正诸己莫或匡益者
非不智也畏死罚也惟陛下设置七臣以广谏道及
开东序金縢史官之书从尧舜禹汤文武致兴之道
远佞邪之人放郑卫之声则致政和平德感祥风矣
臣悾悾推情言不足采惧以触忤征营慑悸于是特
诏召瑜问灾咎之征指事案经谶以对执政者欲令
瑜依违其辞而更策以它事瑜复悉心以对八千余
言有切于前帝竟不能用拜为议郎及帝崩大将军
窦武欲大诛宦官乃引瑜为侍中又以侍中尹勋为
尚书令共同谋画及武败瑜勋并被诛后宦官悉焚
其上书以为讹言子琬传瑜学明占候能着灾异举
方正不行
刘陶
按后汉书本传陶字子奇一名伟颍川颍阴人济北
贞王勃之后陶为人居简不修小节所与交友必也
同志好尚或殊富贵不求合情趣苟同贫贱不易意
同宗刘恺以雅德知名独深器陶时大将军梁冀专
朝而桓帝无子连岁荒饥灾异数见陶时游太学乃
上疏陈事曰臣闻人非天地无以为生天地非人无
以为灵是故帝非人不立人非帝不宁夫天之与帝
帝之与人犹头之与足相须而行也伏惟陛下年隆
德茂中天称号袭常存之庆循不易之制目不视鸣
条之事耳不闻檀车之声天灾不有痛于肌肤震食
不即损于圣体故蔑三光之谬轻上天之怒伏念高
祖之起始自布衣拾暴秦之敝追亡周之鹿合散扶
伤克成帝业功既显矣勤亦至矣流福遗祚至于陛
下陛下既不能增明烈考之轨而忽高祖之勤妄假
利器委授国柄使群丑刑隶芟刈小民雕敝诸夏虐
流远近故天降众异以戒陛下陛下不悟而竞令虎
豹窟于麑场豺狼乳于春囿斯岂唐咨禹稷益典朕
虞议物赋土蒸民之意哉又令牧守长吏上下交竞
封豕长蛇蚕食天下货殖者为穷冤之魂贫馁者作
饥寒之鬼高门获东观之辜丰室罗妖叛之罪死者
悲于窀穸生者戚于朝野是愚臣所为咨嗟长怀叹
息者也且秦之将亡正谏者诛谀进者赏嘉言结于
忠舌国命出于谗口擅阎乐于咸阳授赵高以车府
权去己而不知威离身而不顾古今一揆成败同埶
愿陛下远览强秦之倾近察哀平之变得失昭然祸
福可见臣又闻危非仁不扶乱非智不救故武丁得
傅说以消鼎雉之灾周宣用申甫以济夷厉之荒窃
见故冀州刺史南阳朱穆前乌桓校尉臣同郡李膺
皆履正清平贞高绝俗穆前在冀州奉宪操平摧破
奸党扫清万里膺历典牧守正身率下及掌戎马威
扬朔北斯实中兴之良佐国家之柱臣也宜还本朝
挟辅王室上齐七耀下镇万国臣敢吐不时之义于
讳言之朝犹冰霜见日必至消灭臣始悲天下之可
悲今天下亦悲臣之愚惑也书奏不省时有上书言
人以货轻钱薄故致贫困宜改铸大钱事下四府群
僚及太学能言之士陶上议曰圣主承天制物与人
行止建功则众悦其事兴戎而师乐其旅是故灵台
有子来之人武旅有凫藻之士皆举合时宜动顺人
道也臣伏读铸钱之诏平轻重之议访覃幽微不遗
穷贱是以藿食之人谬延逮及盖以为当今之忧不
在于货在乎民饥夫生养之道先食后民是以先王
观象育物敬授民时使男不逋亩女不下机故君臣
之道行王路之教通由是言之食者乃有国之所宝
生民之至贵也窃见比年已来良苗尽于蝗螟之口
杼柚空于公私之求所急朝夕之餐所患靡盬之事
岂谓钱货之厚薄铢两之轻重哉就使当今沙砾化
为南金瓦石变为和玉使百姓渴无所饮饥无所食
虽皇羲之纯德唐虞之文明犹不能以保萧墙之内
也盖民可百年无货不可一朝有饥故食为至急也
议者不达农殖之本多言铸冶之便或欲因缘行诈
以贾国利国利将尽取者争竞造铸之端于是乎生
盖万人铸之一人夺之犹不能给况今一人铸之则
万人夺之乎虽以阴阳为炭万物为铜役不食之民
使不饥之士犹不能足无厌之求也夫欲民殷财阜
要在止役禁夺则百姓不劳而足陛下圣德愍海内
之忧戚伤天下之艰难欲铸钱齐货以救其敝此犹
养鱼沸鼎之中栖鸟烈火之上水木本鱼鸟之所生
也用之不时必至燋烂愿陛下宽锲薄之禁后冶铸
之议听民庶之谣吟问路叟之所忧瞰三光之文耀
视山河之分流天下之心国家大事粲然皆见无有
遗惑者矣臣尝诵诗至于鸿雁于野之劳哀勤百堵
之事每喟尔长怀中篇而叹近听征夫饥劳之声甚
于斯歌是以追悟匹妇吟鲁之忧始于此乎见白驹
之意屏营仿徨不能监寐伏念当今地广而不得耕
民众而无所食群小竞起进秉国之位鹰扬天下鸟
钞求饱吞肌及骨并噬无厌诚恐卒有役夫穷匠起
于板筑之间投斤攘臂登高远呼使愁怨之民向应
云合八方分崩中夏鱼溃虽方尺之钱何能有救其
危犹举函牛之鼎絓纤枯之末诗人所以眷然顾之
潸焉出涕者也臣东野狂暗不达大义缘广及之时
对过所问知必以身脂鼎镬为天下笑帝竟不铸钱
后陶举孝廉除顺阳长县多奸猾陶到官宣募吏民
有气力勇猛能以死易生者不拘亡命奸臧于是剽
轻剑客之徒过晏等十余人皆来应募陶责其先过
要以后效使各结所厚少年得数百人皆严兵待命
于是覆案奸轨所发若神以病免吏民思而歌之曰
邑然不乐思我刘君何时复来安此下民陶明尚书
春秋为之训诂推三家尚书及古文是正文字三百
余事名曰中文尚书顷之拜侍御史灵帝宿闻其名
数引纳之时巨鹿张角伪托大道妖惑小民陶与奉
车都尉乐松议郎袁贡连名上疏言之曰圣王以天
下耳目为视听故能无不闻见今张角支党不可胜
计前司徒杨赐奏下诏书切州郡护送流民会赐
去位不复捕录虽会赦令而谋不解散四方私言云
角等窃入京师觇视朝政鸟声兽心私共鸣呼州郡
忌讳不欲闻之但更相告语莫肯公文宜下明诏重
募角等赏以国土有敢回避与之同罪帝殊不悟方
诏陶次第春秋条例明年张角反乱海内鼎沸帝思
陶言封中陵乡侯三迁尚书令以所举将为尚书难
与齐列乞从冗散拜侍中以数切谏为权臣所惮徙
为京兆尹到职当出修宫钱直千万陶既清贫而耻
以钱买职称疾不听政帝宿重陶才原其罪征拜谏
议大夫是时天下日危寇贼方炽陶忧致崩乱复上
疏曰臣闻事之急者不能安言心之痛者不能缓声
窃见天下前遇张角之乱后遭边章之寇每闻羽书
告急之声心灼内热四体惊竦今西羌逆类私署将
帅皆多段颎时吏晓习战陈识知山川变诈万端臣
常惧其轻出河东冯翊钞西军之后东之函谷据
高望今果已攻河东恐遂转更豕突上京如是则南
道断绝车骑之军孤立关东破胆四方动摇威之不
来叫之不应虽有田单陈平之策计无所用臣前驿
马上便宜急绝诸郡赋调粪尚可安事付主者留连
至今莫肯求问今三郡之民皆以奔亡南出武关北
徙壶谷冰骇风散唯恐在后今其存者尚十三四军
吏士民悲愁相守民有百步退死之心而无一前
生之计西寇浸前去营咫尺胡骑分布已至诸陵将
军张温天性精勇而主者旦夕迫促军无后殿假令
失利其败不救臣自知言数见厌而言不自裁者以
为国安则臣蒙其庆国危则臣亦先亡也谨复陈当
今要急八事乞须臾之间深垂纳省其八事大较言
天下大乱皆由宦官宦官事急共谗陶曰前张角事
发诏书示以威恩自此以来各各改悔今者四方安
静而陶疾害圣政专言妖孽州郡不上陶何缘知疑
陶与贼通情于是收陶下黄门北寺狱掠按日急陶
自知必死对使者曰朝廷前封臣云何今反受邪谮
恨不与伊吕同俦而以三仁为辈遂闭气而死天下
莫不痛之陶着书数十万言又作七曜论匡老子反
韩非复孟轲及上书言当世便事条教赋奏书记辩
疑凡百余篇
审忠
按后汉书宦者曹节传光和二年时连有灾异郎中
梁人审忠以为朱瑀等罪恶所感乃上书曰臣闻理
国得贤则安失贤则危故舜有臣五人而天下理汤
举伊尹不仁者远陛下即位之初未能万机皇太后
念在抚育权时摄政故中常侍苏康管霸应时诛殄
太傅陈蕃大将军窦武考其党与志清朝政华容侯
朱瑀知事觉露祸及其身遂兴造逆谋作乱王室撞
蹋省闼执夺玺绶迫胁陛下聚会群臣离间骨肉母
子之恩遂诛蕃武及尹勋等因共割裂城社自相封
赏父子兄弟被蒙尊荣素所亲厚布在州郡或登九
列或据三司不惟禄重位尊之责而苟营私门多蓄
财货缮修第舍连里竟巷盗取御水以作鱼钓车马
玩服拟于天家群公卿士杜口吞声莫敢有言州郡
牧守承顺风旨辟召选举释贤取愚故虫蝗为之生
夷寇为之起天意愤盈积十余年故频岁日食于上
地震于下所以谴戒人主欲令觉悟诛鉏无状昔高
宗以雉雊之变故获中兴之功近者神祗启悟陛下
发赫斯之怒故王甫父子应时馘截路人士女莫不
称善若除父母之雠诚怪陛下复忍孽臣之类不悉
殄灭昔秦信赵高以危其国吴使刑人身遘其祸虞
公抱宝牵马鲁昭见逐干侯以不用宫之奇子家驹
以至灭辱今以不忍之恩赦夷族之罪奸谋一成悔
亦何及臣为郎十五年皆耳目闻见瑀之所为诚皇
天所不复赦愿陛下留漏刻之听裁省臣表扫灭丑
类以答天怒与瑀考验有不如言愿受汤镬之诛妻
子并徙以绝妄言之路章寝不报
陈耽
按后汉书刘陶传司徒东海陈耽亦以非罪与陶俱
死耽以忠正称历位三司光和五年诏公卿以谣言
举刺史二千石为民蠹害者时太尉许戫司空张济
承望内官受取货赂其宦者子弟宾客虽贪污秽浊
皆不敢问而虚边远小郡清修有惠化者二十六
人吏人诣阙陈诉耽与议郎曹操上言公卿所举率
党其私所谓放鸱枭而囚鸾凤其言忠切帝以让戫
济由是诸坐谣言征者悉拜议郎宦官怨之遂诬陷
耽死狱中
谢弼
按后汉书本传弼字辅宣东郡武阳人也中直方正
为乡邑所宗师建宁三年诏举有道之士弼与东海
陈敦元菟公孙度俱对策皆除郎中时青蛇见前殿
大风拔木诏公卿以下陈得失弼上封事曰臣闻和
气应于有德妖异生乎失政上天告谴则王者思其
愆政道或亏则奸臣当其罚夫蛇者阴气所生鳞者
甲兵之符也鸿范传曰厥极弱时则有蛇龙之孽又
荧惑守亢裴回不去法有近臣谋乱发于左右不知
陛下所与从容帷幄之内亲信者为谁宜急斥黜以
消天戒臣又闻惟虺惟蛇女子之祥伏惟皇太后定
策宫闼援立圣明书云父子兄弟罪不相及窦氏之
诛岂宜咎延太后幽隔空宫愁感天心如有雾露之
疾陛下当何面目以见天下昔周襄王不能敬事其
母戎狄逐至交侵孝和皇帝不绝窦氏之恩前世以
为美谈礼为人后者为之子今以桓帝为父岂得不
以太后为母哉援神契曰天子行孝四夷和平方今
边境日蹙兵革蜂起自非孝道何以济之愿陛下仰
慕有虞蒸蒸之化俯思凯风慰母之念臣又闻爵赏
之设必酬庸勋开国承家小人勿用今功臣久外未
蒙爵秩阿母宠私乃享大封大风雨雹亦由于兹又
故太傅陈蕃辅相陛下勤身王室夙夜匪懈而见陷
群邪一旦诛灭其为酷滥骇动天下门生故吏并离
徙锢蕃身已往人百何赎宜还其家属解除禁网夫
台宰重器国命所继今之四公唯司空刘宠断断首
善余皆素餐致寇之人必有折足覆餗之凶可因灾
异并加罢黜征故司空王畅长乐少府李膺并居政
事庶灾变可消国祚惟永臣山薮顽暗未达国典策
曰无有所隐敢不尽愚用忘讳忌伏惟陛下裁其诛
罚左右恶其言出为广陵府丞去官归家中常侍曹
节从子绍为东郡太守忿疾于弼遂以它罪收考掠
按死狱中时人悼伤焉初平二年司隶校尉赵谦上
讼弼忠节求报其怨乃收绍斩之
张钧
按后汉书张让传黄巾既作盗贼糜沸郎中中山张
钧上书曰窃惟张角所以能兴兵作乱万人所以乐
附之者其源皆由十常侍多放父兄子弟婚亲宾客
典据州郡辜榷财利侵掠百姓百姓之冤无所告诉
故谋议不轨聚为盗贼宜斩十常侍县头南郊以谢
百姓又遣使者布告天下可不须师旅而大寇自消
天子以钧章示让等皆免冠徒跣顿首乞自致洛阳
诏狱并出家财以助军费有诏皆冠履视事如故帝
怒钧曰此真狂子也十常侍固当有一人善者不钧
复重上犹如前章辄寝不报诏使廷尉侍御史考为
张角道者御史承让等旨遂诬奏钧学黄巾道收掠
死狱中
司马直
按后汉书张让传张让赵忠等说帝令敛天下田亩
税十钱以修宫室发太原河东狄道诸郡材木及文
石每州郡部送至京师黄门常侍辄令谴呵不中者
因强折贱买十分顾一因复货之于宦官复不为即
受材木遂至腐积宫室连年不成刺史太守复增私
调百姓呼嗟凡诏所征求皆令西园驺密约号曰
中使恐动州郡多受赇赂刺史二千石及茂才孝廉
迁除皆责助军修宫钱大郡至二三千万余各有差
当之官者皆先至西园谐价然后得去有钱不毕者
或至自杀其守清者乞不之官皆迫遣之时巨鹿太
守河内司马直新除以有清名减责三百万直被诏
怅然曰为民父母而反割剥百姓以称时求吾不忍
也辞疾不听行至孟津上书极陈当世之失古今祸
败之戒即吞药自杀书奏帝为暂绝修宫钱
费诗
按蜀志本传诗字公举犍为南安人也刘璋时为绵
竹令先主攻绵竹时诗先举城降成都既定先主领
益州牧以诗为督军从事出为牂牁太守还为州前
部司马先主为汉中王遣诗拜关羽为前将军羽闻
黄忠为后将军羽怒曰大丈夫终不与老兵同列不
肯受拜诗谓羽曰夫立王业者所用非一昔萧曹与
高祖少小亲旧而陈韩亡命后至论其班列韩最居
上未闻萧曹以此为怨今汉王以一时之功隆崇于
汉室然意之轻重宁当与君侯齐乎且王与君侯譬
犹一体同休等戚祸福共之愚为君侯不宜计官号
之高下爵禄之多少为意也仆一介之使衔命之人
君侯不受拜如是便还但相为惜此举动恐有后悔
耳羽大感悟遽即受拜后群臣议欲推汉中王称尊
号诗上疏曰殿下以曹操父子逼主篡位故乃羇旅
万里纠合士众将以讨贼今大敌未克而先自立恐
人心疑惑昔高祖与楚约先破秦者王及屠咸阳获
子婴犹怀推让况今殿下未出门庭便欲自立邪愚
臣诚不为殿下取也由是忤指左迁部永昌从事建
兴三年随诸葛亮南行归至汉阳县降人李鸿来诣
亮亮见鸿时蒋琬与诗在坐鸿曰闲过孟达许适见
王冲从南来言往者达之去就明公切齿欲诛达妻
子赖先主不听耳达曰诸葛亮见顾有本末终不尔
也尽不信冲言委仰明公无复已已亮谓琬诗曰还
都当有书与子度相闻诗进曰孟达小子昔事振威
不忠后又背叛先主反复之人何足与书邪亮默然
不答亮欲诱达以为外援见与达书曰往年南征岁
未及还适与李鸿会于汉阳承知消息慨然永叹以
存足下平素之志岂徒空托名荣贵为华离乎呜呼
孟子斯实刘封侵陵足下以伤先主待士之义又鸿
道王冲造作虚语云足下量度吾心不受冲说寻表
明之言追平生之好依依东望故遣有书达得亮书
数相交通辞欲叛魏魏遣司马宣王征之即斩灭达
亮亦以达无款诚之心故不救助也蒋琬秉政以诗
为谏议大夫卒于家
魏一
崔琰
按魏志本传琰字季珪清河东武城人也少朴讷好
击剑尚武事年二十三乡移为正始感激读论语韩
诗至年二十九乃结公孙方等就郑元受学学未
徐州黄巾贼攻破北海元与门人到不其山避难时
谷籴县乏元罢谢诸生琰既受遣而寇盗充斥西道
不通于是周旋青徐兖豫之郊东下寿春南望江湖
自去家四年乃归以琴书自娱大将军袁绍闻而辟
之时士卒横暴掘发丘垄琰谏曰昔孙卿有言士不
素教甲兵不利虽汤武不能以战胜今道路暴骨民
未见德宜郡县掩胳埋胔示憯怛之爱追文王之
仁绍以为骑都尉后绍治兵黎阳次于延津琰复谏
曰天子在许民望助顺不如守境述职以宁区宇绍
不听遂败于官渡及绍卒二子交争争欲得琰琰称
疾固辞由是获罪幽于囹圄赖阴夔陈琳营救得免
太祖破袁氏领冀州牧辟琰为别驾从事谓琰曰昨
案户籍可得三十万众故为大州也琰对曰今天下
分崩九州幅裂二袁兄弟亲寻干戈冀方蒸庶暴骨
原野未闻王师仁声先路存问风俗救其涂炭而校
计甲兵唯此为先斯岂鄙州士女所望于明公哉太
祖改容谢之于时宾客皆伏失色太祖征并州留琰
傅文帝于邺世子仍出田猎变易服乘志在驱逐琰
书谏曰盖闻盘于游田书之所戒鲁隐观鱼春秋讥
之此周孔之格言二经之明义殷鉴夏后诗称不远
子卯不乐礼以为忌此又近者之得失不可不深察
也袁族富强公子宽放盘游滋侈义声不闻哲人君
子俄有色斯之志熊罴壮士堕于吞噬之用固所以
拥徒百万跨有河朔无所容足也今邦国殄瘁惠康
未洽士女企踵所思者德况公亲御戎马上下劳惨
世子宜遵大路慎以行正思经国之高略内鉴近戒
外扬远节深惟储副以身为宝而猥袭虞旅之贱服
忽驰骛而陵险志雉兔之小娱忘社稷之为重斯诚
有识所以恻心也唯世子燔翳捐褶以塞众望不令
老臣获罪于天世子报曰昨奉嘉命惠示雅数欲使
燔翳捐褶翳已坏矣褶亦去焉后有此比蒙复诲诸
太祖为丞相琰复为东西曹掾属征事初授东曹时
教曰君有伯夷之风史鱼之直贪夫慕名而清壮士
尚称而厉斯可以率时者已故授东曹往践厥职魏
国初建拜尚书时未立太子临灾侯植有才而爱太
祖狐疑以函令密访于外唯琰露板答曰盖闻春秋
之义立子以长加五官将仁孝聪明宜承正统琰以
死守之植琰之兄女婿也太祖贵其公亮喟然叹息
迁中尉琰声姿高畅眉目疏朗须长四尺甚有威重
朝士瞻望而太祖亦敬惮焉琰尝荐巨鹿杨训虽才
好不足而清贞守道太祖即礼辟之后太祖为魏王
训发表称赞功伐褒述盛德时人或笑训希世浮伪
谓琰为失所举琰从训取表草视之与训书曰省表
事佳耳时乎时乎会当有变时琰本意讥论者好谴
呵而不寻情理也有白琰此书傲世怨谤者太祖怒
曰谚言生女耳耳非佳语会当有变时意指不逊于
是罚琰为徒隶使人视之辞色不挠太祖令曰琰虽
见刑而通宾客门若市人对宾客须直视若有所
瞋遂赐琰死始琰与司马朗善晋宣王方壮琰谓朗
曰子之弟聪哲明允刚断英跱殆非子之所及也朗
以为不然而琰每秉此论琰从弟林少无名望虽姻
族犹多轻之而琰常曰此所谓大器晚成者也终必
远至涿郡孙礼卢毓始入军府琰又名之曰孙疏亮
亢烈刚简能断卢清警明理百炼不消皆公才也后
林礼毓咸至鼎辅及琰友人公孙方宋阶早卒琰抚
其遗孤恩若己子其鉴识笃义类皆如此初太祖性
忌有所不堪者鲁国孔融南阳许攸娄圭皆以恃旧
不虔见诛而琰最为世所痛惜至今冤之
鲍勋
按魏志本传勋字叔业泰山平阳人也汉司隶校尉
鲍宣九世孙宣后嗣有从上党徙泰山者遂家焉勋
父信灵帝时为骑都尉大将军何进遣东募兵后为
济北相协规太祖身以遇害语在董卓传武帝纪建
安十七年太祖追录信功表封勋兄卲新都亭侯辟
勋丞相掾二十二年立太子以勋为中庶子徙黄门
侍郎出为魏郡西部都尉太子郭夫人弟为曲周县
吏断盗官布法应弃市太祖时在谯太子留邺数手
书为之请罪勋不敢擅纵具列上勋前在东宫守正
不挠太子固不能悦及重此事恚望滋甚会郡界休
兵有失期者密中尉奏免勋官久之拜侍御史延
康元年太祖崩太子即王位勋以驸马都尉兼侍中
文帝受禅勋每陈今之所急唯在军农宽惠百姓台
榭苑囿宜以为后文帝将出游猎勋停车上疏曰臣
闻五帝三王靡不明本立教以孝治天下陛下仁圣
恻隐有同古烈臣冀当继踪前代令万世可则也如
何在谅暗之中修驰骋之事乎臣冒死以闻唯陛下
察焉帝手毁其表而竟行猎中道顿息问侍臣曰猎
之为乐何如八音也侍中刘对曰猎胜于乐勋抗
辞曰夫乐上通神明下和人理隆治致化万邦咸乂
故移风易俗莫善于乐况猎暴华盖于原野伤生育
之至理栉风沐雨不以时隙哉昔鲁隐观鱼于棠春
秋讥之虽陛下以为务愚臣所不愿也因奏刘佞
谀不忠阿顺陛下过戏之言昔梁丘据取媚于遄台
之谓也请有司议罪以清皇朝帝怒作色罢还即
出勋为右中郎将黄初四年尚书令陈群仆射司马
宣王并举勋为宫正宫正即御史中丞也帝不得已
而用之百寮严惮罔不肃然六年秋帝欲征吴群臣
大议勋面谏曰王师屡征而未有所克者盖以吴蜀
唇齿相依凭阻山水有难拔之势故也往年龙舟飘
荡隔在南岸圣躬蹈危臣下破胆此时宗庙几至倾
覆为百世之戒今又劳兵袭远日费千金中国虚耗
令黠寇玩威臣窃以为不可帝益忿之左迁勋为治
书执法帝从寿春还屯陈留郡界太守孙邕见出过
勋时营垒未成但立标埒邕邪行不从正道军营令
史刘曜欲推之勋以堑垒未成解止不举大军还洛
阳曜有罪勋奏绌遣而曜密表勋私解邕事诏曰勋
指鹿作马收付廷尉廷尉法议正刑五岁三官驳依
律罚金二斤帝大怒曰勋无活分而汝等敢纵之收
三官已下付刺奸当令十鼠同穴太尉锺繇司徒华
歆镇军大将军陈群侍中辛毗尚书卫臻守廷尉高
柔等并表勋父信有功于太祖求请勋罪帝不许遂
诛勋勋内行既修廉而能施死之日家无余财后二
旬文帝亦崩莫不为勋叹恨
霍性
按魏志文帝本纪注魏略曰王将出征度支中郎将
新平霍性上疏谏曰臣闻文王与纣之事是时天下
括囊无咎凡百君子莫肯用讯今大王体则乾坤广
开四聪使贤愚各建所规伏唯先王功无与比而今
能言之类不称为德故圣人曰得百姓之欢心兵书
曰战危事也是以六国力战强秦承弊幽王不争周
道用兴愚谓大王且当委重本朝而守其雌抗威虎
卧功业可成而今创基便复起兵兵者凶器必有凶
扰扰则思乱乱出不意臣谓此危危于累卵昔夏启
隐神三年易有不远而复论有不惮改诚愿大王揆
古察今深谋远虑与三事大夫算其长短臣沐浴先
王之遇又初改政复受重任虽知言触龙鳞阿谀近
福窃感所诵危而不持奏通帝怒遣刺奸就考竟杀
之既而悔之追原不及
辛毗
按魏志本传毗字佐治颍川阳翟人也其先建武中
自陇西东迁毗随兄评从袁绍太祖为司空辟毗毗
不得应命及袁尚攻兄谭于平原谭使毗诣太祖求
和太祖将征荆州次于西平毗见太祖致谭意太祖
大悦后数日更欲先平荆州使谭尚自相弊他日置
酒毗望太祖色知有变以语郭嘉嘉白太祖太祖谓
毗曰谭可信尚必可克不毗对曰明公无问信与诈
也直当论其势耳袁氏本兄弟相伐非谓他人能间
其间乃谓天下可定于己也今一旦求救于明公此
可知也显甫见显思困而不能取此力竭也兵革败
于外谋臣诛于内兄弟谗阋国分为二连年战伐而
介胄生虮虱加以旱蝗饥馑并臻国无囷仓行无裹
粮天灾应于上人事困于下民无愚智皆知土崩瓦
解此乃天亡尚之时也兵法称有石城汤池带甲百
万而无粟者不能守也今往攻邺尚不还救即不能
自守还救即谭踵其后以明公之威应困穷之敌击
疲弊之寇无异迅风之振秋叶矣天以袁尚与明公
明公不取而伐荆州荆州丰乐国未有衅仲虺有言
取乱侮亡方今二袁不务远略而内相图可谓乱矣
居者无食行者无粮可谓亡矣朝不谋夕民命靡继
而不绥之欲待他年他年或登又自知亡而改修厥
德失所以用兵之要矣今因其请救而抚之利莫大
焉且四方之寇莫大于河北河北平则六军盛而天
下震太祖曰善乃许谭平次于黎阳明年攻邺克之
表毗为议郎久之太祖遣都护曹洪平下辩使毗与
曹休参之令曰昔高祖贪财好色而良平匡其过失
今佐治文烈忧不轻矣军还为丞相长史文帝践祚
迁侍中赐爵关内侯时议改正朔毗以魏氏遵舜禹
之统应天顺民至于汤武以战伐定天下乃改正朔
孔子曰行夏之时左氏传曰夏数为得天正何必期
于相反帝善而从之帝欲徙冀州士家十万户实河
南时连蝗民饥群司以为不可而帝意甚盛毗与朝
臣俱求见帝知其欲谏作色以见之皆莫敢言毗曰
陛下欲徙士家其计安出帝曰卿谓我徙之非邪毗
曰诚以为非也帝曰吾不与卿共议也毗曰陛下不
以臣不肖置之左右之谋议之官安得不与臣议
邪臣所言非私也乃社稷之虑也安得怒臣帝不答
起入内毗随而引其裾帝遂奋衣不还良久乃出曰
佐治卿持我何太急邪毗曰今徙既失民心又无以
食也帝遂徙其半尝从帝射雉帝曰射雉乐哉毗曰
于陛下甚乐而于群下甚苦帝默然后遂为之稀出
上军大将军曹真征朱然于江陵毗行军师还封广
平亭侯帝欲大兴军征吴毗谏曰吴楚之民险而难
御道隆后服道洿先叛自古患之非徒今也今陛下
祚有海内夫不宾者其能久乎昔尉佗称帝子阳僭
号历年未几或臣或诛何则违逆之道不久全而大
德无所不服也方今天下新定土广民稀夫庙算而
后出军犹临事而惧况今庙算有阙而欲用之臣诚
未见其利也先帝屡起锐师临江而旋今六军不增
于故而复循之此未易也今日之计莫若修范蠡之
养民法管仲之寄政则充国之屯田明仲尼之怀远
十年之中强壮未老童胜战兆民知义将士思奋
然后用之则役不再举矣帝曰如卿意更当以寇遗
子孙邪毗对曰昔周文王以纣遗武王惟知时也苟
时未可容得已乎帝竟伐吴至江而还明帝即位进
封颍乡侯邑三百户时中书监刘放令孙资见信于
主制断时政大臣莫不交好而毗不与往来毗子敞
谏曰今刘孙用事众皆影附大人宜小降意和光同
尘不然必有谤言毗正色曰主上虽未称聪明不为
暗劣吾之立身自有本末就与刘孙不平不过令吾
不作三公而已何危害之有焉有大丈夫欲为公而
毁其高节者邪从仆射毕轨表言尚书仆射王思
精勤旧吏忠亮计略不如辛毗毗宜代思帝以访放
资放资对曰陛下用思者诚欲取其效力不贵虚名
也毗实亮直然性刚而专圣虑所当深察也遂不用
出为卫尉帝方修殿舍百姓劳役毗上疏曰窃闻诸
葛亮讲武治兵而孙权市马辽东量其意指似欲相
左右备豫不虞古之善政而今者宫室大兴加连年
谷麦不收诗云民亦劳止迄可小康惠此中国以绥
四方唯陛下为社稷计帝报曰二敌未灭而治宫室
直谏者立名之时也夫王者之都当及民劳兼办使
后世无所复增是萧何为汉规摹之略也今卿为魏
重臣亦宜解其大归帝又欲平北芒令于其上作台
观则见孟津毗谏曰天地之性高高下下今而反之
既非其理加以损费人功民不堪役且若九河盈溢
洪水为害而丘陵皆夷将何以御之帝乃止青龙二
年诸葛亮率众出渭南先是大将军司马宣王数请
与亮战明帝终不听是岁恐不能禁乃以毗为大将
军军师使持节六军皆肃准毗节度莫敢犯违亮卒
复还为卫尉薨谥曰肃侯子敞嗣
谏诤部名臣列传四
魏二
杨阜
按魏志本传阜字义山天水冀人也以州从事为牧
韦端使诣许拜安定长史阜还关右诸将问袁曹胜
败孰在阜曰袁公宽而不断好谋而少决不断则无
威少决则失后事今虽强终不能成大业曹公有雄
才远略决机无疑法一而兵精能用度外之人所任
各尽其力必能济大事者也长史非其好遂去官而
端征为太仆其子康代为刺史辟阜为别驾察孝廉
辟丞相府州表留参军事马超之战败渭南也走保
诸戎太祖追至安定而苏伯反河间将引军东还阜
时奉使言于太祖曰超有信布之勇甚得羌胡心西
州畏之若大军还不严为之备陇上诸郡非国家之
有也太祖善之而军还仓卒为备不周超率众戎渠
帅以击陇上郡县陇上郡县皆应之惟冀城奉州郡
以固守超尽兼陇右之众而张鲁又遣大将杨昂以
助之凡万余人攻城阜率国士大夫及宗族子弟胜
兵者千余人使从弟岳于城上作偃月营与超接战
自正月至八月拒守而救兵不至州遣别驾阎温循
水潜出求救为超所杀于是刺史太守失色始有降
超之计阜流涕谏曰阜等率父兄子弟以义相励有
死无二田单之守不固于此也弃垂成之功陷不义
之名阜以死守之遂号哭刺史太守卒遣人请和开
城门迎超超入拘岳于冀使杨昂杀刺史太守阜内
有报超之志而未得其便顷之阜以丧妻求葬假阜
外兄姜叙屯历城阜少长叙家见叙母及叙说前在
冀中时事歔欷悲甚叙曰何为乃尔阜曰守城不能
完君亡不能死亦何面目以视息于天下马超背父
叛君虐杀州将岂独阜之忧责一州士大夫皆蒙其
耻君拥兵专制而无讨贼心此赵盾所以书杀君也
超强而无义多衅易图耳叙母慨然从阜计计定
外与乡人姜隐赵昂尹凤姚琼孔信武都人李俊王
灵结谋定讨超约使从弟谟至冀语岳并结安定梁
宽南安赵衢庞恭等约誓既明十七年九月与叙起
兵于卤城超闻阜等兵起自将出而衢宽等解岳闭
冀城门讨超妻子超袭历城得叙母叙母骂之曰汝
背父之逆子杀君之杰贼天地岂久容汝而不早死
敢以面目视人乎超怒杀之阜与超战身被五创宗
族兄弟死者七人超遂南奔张鲁陇右平定太祖封
讨超之功侯者十一人赐阜爵关内侯阜让曰阜君
存无扞难之功君亡无死节之效于义当绌于法当
诛超又不死无宜苟荷爵禄太祖报曰君与群贤共
建大功西土之人以为美谈子贡辞赏仲尼谓之止
善君其剖心以顺国命姜叙之母劝叙早发明智乃
尔虽杨敞之妻盖不过此贤哉贤哉良史纪录必不
坠于地矣太祖征汉中以阜为益州刺史还拜金城
太守未发转武都太守郡滨蜀汉阜请依龚遂故事
安之而已会刘备遣张飞马超等从沮道趣下辩而
氐雷定等七部万余落反应之太祖遣都护曹洪御
超等超等退还洪置酒大会令女倡着罗縠之衣蹋
鼓一坐皆笑阜厉声责洪曰男女之别国之大节何
有于广坐之中裸女人形体虽桀纣之乱不甚于此
遂奋衣辞出洪立罢女乐请阜还坐肃然惮焉又刘
备取汉中以逼下辩太祖以武都孤远欲移之恐吏
民恋土阜威信素着前后徙民氐使居京兆扶风天
水界者万余户徙郡小槐里百姓襁负而随之为政
举大纲而已下不忍欺也文帝问侍中刘等武都
太守何如人也皆称阜有公辅之节未及用会帝崩
在郡十余年征拜城门校尉阜常见明帝着帽被缥
绫半袖阜问帝曰此于礼何法服也帝默然不答
自是不法服不以见阜迁将作大匠时初治宫室发
美女以充后庭数出入弋猎秋大雨震电多杀鸟雀
阜上疏曰臣闻明主在上群下尽辞尧舜圣德求非
索谏大禹勤功务卑宫室成汤遭旱归咎责己周文
刑于寡妻以御家邦汉文躬行节俭身衣弋绨此皆
能昭令问贻厥孙谋者也伏惟陛下奉武皇帝开拓
之大业守文皇帝克终之元绪诚宜思齐往古圣贤
之善治总观季世放荡之恶政所谓善治者务俭约
重民力也所谓恶政者从心恣欲触情而发也惟陛
下稽古世代之初所以明赫及季世所以衰弱至于
泯灭近览汉末之变足以动心诫惧矣曩使桓灵不
废高祖之法文景之恭俭太祖虽有神武于何所施
其能邪而陛下何由处斯尊哉今吴蜀未定军旅在
外愿陛下动则三思虑而后行重慎出入以往鉴来
言之若轻成败甚重顷者天雨又多卒暴雷电非常
至杀鸟雀天地神明以王者为子也政有不当则见
灾谴克己内讼圣人所记惟陛下虑患无形之外慎
明纤微之初法汉孝文出惠帝美人令得自嫁顷所
调送小女远闻不令宜为后图诸所缮治务从约节
书曰九族既睦协和万国事思厥宜以从中道精心
计谋省息费用吴蜀以定尔乃上安下乐九亲熙熙
如此以往祖考心欢尧舜其犹病诸今宜开大信于
天下以安众庶以示远人时雍丘王植怨于不齿藩
国至亲法禁峻密故阜又陈九族之义焉诏报曰间
得密表先陈往古明王圣主以讽暗政切至之辞款
诚笃实退思补过将顺匡救备至悉矣览思苦言吾
甚嘉之后迁少府是时大司马曹真伐蜀遇雨不进
阜上疏曰昔文王有赤乌之符而犹日仄不暇食武
王白鱼入舟君臣变色而动得吉瑞犹尚忧惧况有
灾异而不战者哉今吴蜀未平而天屡降变陛下
宜深有以专精应答侧席而坐思示远以德绥迩以
俭间者诸军始进便有天雨之患稽阂山险以积日
矣转运之劳担负之苦所费以多若有不继必违本
图传曰见可而进知难而退军之善政也徒使六军
困于山谷之间进无所略退又不得非主兵之道也
武王还师殷卒以亡知天期也今年凶民饥宜发明
诏损膳减服技巧珍玩之物皆可罢之昔邵信臣为
少府于无事之世而奏罢浮食今者军用不足益宜
节度帝即召诸军还后诏大议政治之不便于民者
阜议以为致治在于任贤兴国在于务农若舍贤而
任所私此忘治之甚者也广开宫馆高为台榭以妨
民务此害农之甚者也百工不敦其器而竞作奇巧
以合上欲此伤本之甚者也孔子曰苛政甚于猛虎
今守功文俗之吏为政不通治体苟好烦苛此乱民
之甚者也当今之急宜去四甚并诏公卿郡国举贤
良方正敦朴之士而选用之此亦求贤之一端也阜
又上疏欲省宫人诸不见幸者乃召御府吏问后宫
人数吏守旧令对曰禁密不得宣露阜怒杖吏一百
数之曰国家不与九卿为密反与小吏为密乎帝闻
而愈敬惮阜帝爱女淑未期而夭帝痛之甚追封平
原公主立庙洛阳葬于南陵将自临送阜上疏曰文
皇帝武宣皇后崩陛下皆不送葬所以重社稷备不
虞也何至孩抱之赤子而可送葬也哉帝不从帝既
新作许宫又营洛阳宫殿观阁阜上疏曰尧尚茅茨
而万国安其居禹卑宫室而天下乐其业及至殷周
或堂崇三尺度以九筵耳古之圣帝明王未有极宫
室之高丽以雕弊百姓之财力者也桀作琁室象廊
纣为倾宫鹿台以丧其社稷楚灵以筑章华而身受
其祸秦始皇作阿房而殃及其子天下叛之二世而
灭夫不度万民之力以从耳目之欲未有不亡者也
陛下当以尧舜禹汤文武为法则夏桀殷纣楚灵秦
皇为深诫高高在上实监后德慎守天位以承祖考
巍巍大业犹恐失之不夙夜敬止允恭恤民而乃自
暇自逸惟宫台是侈是饰必有颠覆危亡之祸易曰
丰其屋蔀其家窥其户其无人王者以天下为家
言丰屋之祸至于家无人也方今二敌合从谋危宗
庙十万之军东西奔走边境无一日之娱农夫废业
民有饥色陛下不以是为忧而营作宫室无有已时
使国亡而臣可以独存臣又不言也君作元首臣为
股肱存亡一体得失同之孝经曰天子有争臣七人
虽无道不失其天下臣虽驽怯敢忘争臣之义言不
切至不足以感寤陛下陛下不察臣言恐皇祖烈考
之祚将坠于地使臣身死有补万一则死之日犹生
之年也谨叩棺沐浴伏俟重诛奏御天子感其忠言
手笔诏答每朝廷会议阜常侃然以天下为己任数
谏争不听乃屡乞逊位未许会卒家无余财孙豹嗣
高堂隆
按魏志本传隆字升平泰山平阳人鲁高堂生后也
少为诸生泰山太守薛悌命为督邮郡督军与悌争
论名悌而呵之隆按剑叱督军曰昔鲁定见侮仲尼
历阶赵弹秦筝相如进缶临臣名君义之所讨也督
军失色悌惊起止之后去吏避地济南建安十八年
太祖召为丞相军议掾后为历城侯徽文学转为相
徽遭太祖丧不哀反游猎驰骋隆以义正谏甚得辅
导之节黄初中为堂阳长以选为平原王傅王即尊
位是为明帝以隆为给事中博士驸马都尉帝初践
阼群臣或以为宜飨会隆曰唐虞有遏密之哀高宗
有不言之思是以至德雍熙光于四海以为不宜为
会帝敬纳之迁陈留太守犊民酉牧年七十余有至
行举为计曹掾帝嘉之特除郎中以显焉征隆为散
骑常侍赐爵关内侯青龙中大治殿舍西取长安大
钟隆上疏曰昔周景王不仪刑文武之明德忽公旦
之圣制既铸大钱又作大钟单穆公谏而弗听伶州
鸠对而弗从遂迷不返周德以衰良史记焉以为永
鉴然今之小人好说秦汉之奢靡以荡圣心求取亡
国不度之器劳役费损以伤德政非所以兴礼乐之
和保神明之休也是日帝幸上方隆与卞兰从帝以
隆表授兰使难隆曰兴衰在政乐何为也化之不明
岂钟之罪隆曰夫礼乐者为治之大本也故箫韶九
成凤凰来仪雷鼓六变天神以降政是以平刑是以
错和之至也新声发响商辛以陨大钟既铸周景以
弊存亡之机恒由斯作安在废兴之不阶也君举必
书古之道也作而不法何以示后圣王乐闻其阙故
有箴规之道忠臣愿竭其节故有匪躬之义也帝称
善迁侍中犹领太史令崇华殿灾诏问隆此何咎于
礼宁有祈禳之义乎隆对曰夫灾变之法皆所以明
教戒也惟率礼修德可以胜之易传曰上不俭下不
节孽火烧其室又曰君高其台天火为灾此人君苟
饰宫室不知百姓穷竭故天应之以旱火从高殿起
也上天降鉴故谴告陛下陛下宜增崇人道以答天
之意昔太戊有桑谷生于朝武丁有雊雉登于鼎皆
闻灾恐惧侧身修德三年之后远夷朝贡故号之曰
中宗高宗此则前代之明鉴也今案旧史灾火之发
皆以台榭宫室为诫然今宫室之所以广者实由
宫人猥多之故宜简择留其淑懿如周之制罢省其
余此则祖己之所以训高宗高宗之所以享远号也
诏问隆吾闻汉武帝时柏梁灾而大起宫殿以厌之
其义云何隆对曰臣闻西京柏梁既灾越巫陈方建
章是经以厌火祥乃夷越之巫所为非圣贤之明训
也五行志曰柏梁灾其后有江充巫蛊卫太子事如
志之言越巫建章无所厌也孔子曰灾者修类应行
精祲相感以戒人君是以圣主睹灾责躬退而修德
以消复之今宜罢散民役宫室之制务从约节内足
以待风雨外足以讲礼仪清埽所灾之处不敢于此
有所立作萐莆嘉禾必生此地以报陛下虔恭之德
岂可疲民之力竭民之财实非所以致符瑞而怀远
人也帝遂复崇华殿时郡国有九龙见故改曰九龙
殿陵霄阙始构有鹊巢其上帝以问隆对曰诗云惟
鹊有巢惟鸠居之今兴宫室起陵霄阙而鹊巢之此
宫室未成身不得居之象也天意若曰宫室未成将
有他姓制御之斯乃上天之戒也夫天道无亲惟与
善人不可不深防不可不深虑夏商之季皆继体也
不钦承上天之明命惟谗谄是从废德适欲故其亡
也忽焉太戊武丁睹灾竦惧祗承天戒故其兴也勃
焉今若休罢百役俭以足用增崇德政动遵帝则除
普天之所患兴兆民之所利三王可四五帝可六岂
惟殷宗转祸为福而已哉臣备腹心苟可以繁祉圣
躬安存社稷臣虽灰身破族犹生之年也岂惮忤逆
之灾而令陛下不闻至言乎于是帝改容动色是岁
有星孛于大辰隆上疏曰凡帝王徙都立邑皆先定
天地社稷之位敬恭以奉之将营宫室则宗庙为先
厩库为次居室为后今圜丘方泽南北郊明堂社稷
神位未定宗庙之制又未如礼而崇饰居室士民失
业外人咸云宫人之用与兴戎军国之费所尽略齐
民不堪命皆有怨怒书曰天聪明自我民聪明天明
畏自我民明威舆人作颂则向以五福民怒吁嗟则
威以六极言天之赏罚随民言顺民心也是以临政
务在安民为先然后稽古之化格于上下自古及今
未尝不然也夫采椽卑宫唐虞大禹之所以垂皇风
也玉台琼室夏癸商辛之所以犯昊天也今之宫室
实违礼度乃更建立九龙华饰过前天彗章灼始起
于房心犯帝坐而干紫微此乃皇天子爱陛下是以
发教戒之象始卒皆于尊位殷勤郑重欲必觉寤陛
下斯乃慈父恳切之训宜崇孝子祗耸之礼以率先
天下以昭示后昆不宜有忽以重天怒时军国多事
用法深重隆上疏曰夫拓迹垂统必俟圣明辅世匡
治亦须良佐用能庶绩其凝而品物康乂也夫移风
易俗宣明道化使四表同风回首面内德教光熙九
服慕义固非俗吏之所能也今有司务纠刑书不本
大道是以刑用而不措俗弊而不敦宜崇礼乐班叙
明堂修三雍大射养老营建郊庙尊儒士举逸民表
章制度改正朔易服色布恺悌尚俭素然后备礼封
禅归功天地使雅颂之声盈于六合缉熙之化流于
后嗣斯盖至治之美事不朽之贵业也然九域之内
可揖让而治尚何忧哉不正其本而救其末譬犹棼
丝非政理也可命群公卿士通儒造具其事以为典
式隆又以为改正朔易服色殊徽号异器械自古帝
王所以神明其政变民耳目故三春称王明三统也
于是敷演旧章奏而改焉帝从其议改青龙五年春
三月为景初元年孟夏四月服色尚黄牺牲用白从
地正也迁光禄勋帝愈增崇宫殿雕饰观阁凿太行
之石英采谷城之文石起景阳山于芳林之园建昭
阳殿于太极之北铸作黄龙凤皇奇伟之兽饰金墉
陵云台陵霄阙百役繁兴作者万数公卿以下至于
学生莫不展力帝乃躬自掘土以率之而辽东不朝
悼皇后崩天作淫雨冀州水出漂没民物隆上疏切
谏曰盖天地之大德曰生圣人之大宝曰位何以守
位曰仁何以聚人曰财然则士民者乃国家之镇也
谷帛者乃士民之命也谷帛非造化不育非人力不
成是以帝耕以劝农后桑以成服所以昭事上帝告
虔报施也昔在伊唐世值阳九厄运之会洪水滔天
使鲧治之绩用不成乃举文命随山刊木前后历年
二十二载灾眚之甚莫过于彼力役之兴莫久于此
尧舜君臣南面而已禹敷九州庶士庸勋各有等差
君子小人物有服章今无若时之急而使公卿大夫
并与厮徒共供事役闻之四夷非嘉声也垂之竹帛
非令名也是以有国有家者近取诸身远取诸物妪
煦养育故称恺悌君子民之父母今上下劳役疾病
凶荒耕稼者寡饥馑荐臻无以卒岁宜加愍恤以救
其困臣观在昔书籍所载天人之际未有不应也是
以古先哲王畏上天之明命循阴阳之逆顺矜矜业
业惟恐有违然后治道用兴德与神符灾异既发惧
而修政未有不延期流祚者也爰及末叶暗君荒主
不崇先王之令轨不纳正士之直言以遂其情志恬
忽变戒未有不寻践祸难至于颠覆者也天道既着
请以人道论之夫六情五性同在于人嗜欲廉贞各
居其一及其动也交争于心欲强质弱则纵滥不禁
精诚不制则放溢无极夫情之所在非好则美而美
好之集非人力不成非谷帛不立情苟无极则人不
堪其劳物不充其求劳求并至将起祸乱故不割情
无以相供仲尼云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由此观之礼
义之制非苟拘分将以远害而兴治也今吴蜀二贼
非徒白地小卤聚邑之寇乃据险乘流跨有士众僭
号称帝欲与中国争衡今若有人来告权备并修德
政复履清俭轻省租赋不治玩好动咨耆贤事遵礼
度陛下闻之岂不惕然恶其如此以为难卒讨灭而
为国忧乎若使告者曰彼二贼并为无道崇侈无度
役其士民重其征赋下不堪命吁嗟日甚陛下闻之
岂不勃然忿其困我无辜之民而欲速加之诛其次
岂不幸彼疲弊而取之不难乎苟如此则可易心而
度事义之数亦不远矣且秦始皇不筑道德之基而
筑阿房之宫不忧萧墙之变而修长城之役当其君
臣为此计也亦欲立万世之业使子孙长有天下岂
意一朝匹夫大呼而天下倾覆哉故臣以为使先代
之君知其所行必将至于败则弗为之矣是以亡国
之主自谓不亡然后至于亡贤圣之君自谓将亡然
后至于不亡昔汉文帝称为贤主躬行约俭惠下养
民而贾谊方之以为天下倒县可为痛哭者一可为
流涕者二可为长太息者三况今天下雕弊民无儋
石之储国无终年之畜外有强敌六军暴边内兴土
功州郡骚动若有寇警则臣惧版筑之士不能投命
卤庭矣又将吏奉禄稍见折减方之于昔五分居一
诸受休者又绝廪赐不应输者今皆出半此为官入
兼多于旧其所出与参少于昔而度支经用更每不
足牛肉小赋前后相继反而推之凡此诸费必有所
在且夫禄赐谷帛人主所以惠养吏民而为之司命
者也若今有废是夺其命矣既得之而又失之此生
怨之府也周礼天府掌九伐之则以给九式之用入
有其分出有其所不相干乘而用各足各足之后乃
以式贡之余供王玩好又上用财必考于司会今陛
下所与共坐廊庙治天下者非三司九列则台阁近
臣皆腹心造膝宜在无讳若见丰省而不敢以告从
命奔走惟恐不胜是则具臣非鲠辅也昔李斯教秦
二世曰为人主而不恣睢命之曰天下桎梏二世用
之秦国以覆斯亦灭族是以史迁议其不正谏而为
世诫书奏帝览焉谓中书监令曰观隆此奏使朕惧
哉隆疾笃口占上疏曰曾子有疾孟敬子问之曾子
曰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臣寝疾
病有增无损常惧奄忽忠款不昭臣之丹诚岂惟曾
子愿陛下少垂省览涣然改往事之过谬勃然兴来
事之渊塞使神人向应殊方慕义四灵效珍玉衡曜
精则三王可迈五帝可越非徒继体守文而已也臣
尝疾世主莫不思绍尧舜汤武之治而蹈踵桀纣幽
厉之迹莫不嗤笑季世惑乱亡国之主而不登践虞
夏殷周之轨悲夫以若所为求若所欲犹缘木求鱼
煎水作冰其不可得明矣寻观三代之有天下也圣
贤相承历载数百尺土莫非其有一民莫非其臣万
国咸宁九有有截鹿台之金巨桥之粟无所用之仍
旧南面夫何为哉然癸辛之徒恃其旅力知足以拒
谏才足以饰非谄谀是尚台观是崇淫乐是好倡优
是说作靡靡之乐安濮上之音上天不蠲眷然回顾
宗国为墟不夷于隶纣县白旗桀放鸣条天子之尊
汤武有之岂伊异人皆明王之胄也且当六国之时
天下殷炽秦既兼之不修圣道乃构阿房之宫筑长
城之守矜夸中国威服百蛮天下震竦道路以目自
谓本枝百叶永垂洪晖岂悟二世而灭社稷崩圮哉
近汉孝武乘文景之福外攘夷狄内兴宫殿十余年
间天下嚣然乃信越巫怼天迁怒起建章之宫千门
万户卒致江充妖蛊之变至于宫室乖离父子相残
殃咎之毒祸流数世臣观黄初之际天兆其戒异类
之鸟育长燕巢口爪胸赤此魏室之大异也宜防鹰
扬之臣于萧墙之内可选诸王使君国典兵往往
跱镇抚皇畿翼亮帝室昔周之东迁晋郑是依汉吕
之乱实赖朱虚斯盖前代之明鉴夫皇天无亲惟德
是辅民咏德政则延期过历下有怨叹掇录授能由
此观之天下之天下非独陛下之天下也臣百疾所
锺气力稍微辄自舆出归还里舍若遂沈沦魂而有
知结草以报诏曰生廉侔伯夷直过史鱼执心坚白
謇謇匪躬如何微疾未除退身里舍昔邴吉以阴德
疾除而延寿贡禹以守节疾笃而济愈生其强饭专
精以自持隆卒遗令薄葬敛以时服初太和中中护
军蒋济上疏曰宜遵古封禅诏曰闻济斯言使吾汗
出流足事寝历岁后遂议修之使隆撰其礼仪帝闻
隆没叹息曰天不欲成吾事高堂生舍我亡也子琛
嗣
栈潜
按魏志高堂隆传任城栈潜字彦皇太祖世历县令
尝督守邺城时文帝为太子耽乐田猎晨出夜还潜
谏曰王公设险以固其国都城禁卫用戒不虞大雅
云宗子维城无俾城坏又曰犹之未远是用大谏若
逸于游田晨出昏归以一日从禽之娱而忘无垠之
衅愚窃惑之太子不悦然自后游出差简黄初中文
帝将立郭贵嫔为皇后潜上疏谏语在后妃传明帝
时众役并兴戚属疏斥潜上疏曰天生蒸民而树之
君所以覆焘群生熙育兆庶故方制四海匪为天子
裂土分疆匪为诸侯也始自三皇爰暨唐虞咸以博
济加于天下醇德以洽黎元赖之三王既微降逮于
汉治日益少丧乱弘多自时厥后亦罔克乂太祖浚
哲神武芟除暴乱克复王纲以开帝业文帝受天明
命廓恢皇基践阼七载每事未遑陛下圣德纂承洪
绪宜崇晏安与民休息而方隅匪宁征夫远戍有事
海外县旌万里六军骚动水陆转运百姓舍业日费
千金大兴殿舍功作万计徂来之松刊山穷谷怪石
碔砆浮于河淮都圻之内尽为甸服当供秸铚粟
之调而为苑囿择禽之府盛林莽之秽丰鹿兔之薮
伤害农功地繁茨棘灾疫流行民物大溃上减和气
嘉禾不植臣闻文王作丰经始勿亟百姓子来不日
而成灵沼灵囿与民共之今宫观崇侈雕镂极妙忘
有虞之总期思殷辛之琼室禁地千里举足投网丽
拟阿房役百干溪臣恐民力雕尽下不堪命也昔秦
殽函以制六合自以德高三皇功兼五帝欲号谥
至万叶而二世颠覆愿为黔首由枝干既杌本实先
拔也盖圣王之御世也克明俊德庸勋亲亲俊乂在
官则功业可隆亲亲显用则安危同忧深根固本并
为干翼虽历盛衰内外有辅昔成王幼冲未能莅政
周吕召毕并在左右今既无卫侯康叔之监分陕所
任又非旦奭东宫未建天下无副愿陛下留心关塞
永保无极则海内幸甚后为燕中尉辞疾不就卒
蒋济
按魏志本传济字子通楚国平阿人也仕郡计吏州
别驾建安十三年孙权率众围合肥时大军征荆州
遇疾疫唯遣将军张喜单将千骑过领汝南兵以解
围颇复疾疫济乃密白刺史伪得喜书云步骑四万
已到雱娄遣主簿迎喜三部使赍书语城中守将一
部得入城二部为贼所得权信之遽烧围走城用得
全明年使于谯太祖问济曰昔孤与袁本初对官渡
徙燕白马民民不得走贼亦不敢钞今欲徙淮南民
何如济对曰是时兵弱贼强不徙必失之自破袁绍
北拔柳城南向江汉荆州交臂威震天下民无他志
然百姓怀土实不乐徙惧必不安太祖不从而江淮
间十余万众皆惊走吴后济使诣邺太祖迎见大笑
曰本但欲使避贼乃更驱尽之拜济丹阳太守大军
南征还以温恢为扬州刺史济为别驾令曰季子为
臣吴宜有君今君还州吾无忧矣民有诬告济为谋
叛主率者太祖闻之有令与左将军于禁沛相封仁
等曰蒋济宁有此事有此事吾为不知人也此必愚
民乐乱妄引之耳促理出之辟为丞相主簿西曹属
令曰舜举皋陶不仁者远臧否得中望于贤属矣关
羽围樊襄阳太祖以汉帝在许近贼欲徙都司马宣
王及济说太祖曰于禁等为水所没非战攻之失于
国家大计未足有损刘备孙权外亲内关羽得志
权必不愿也可遣人劝蹑其后许割江南以封权则
樊围自解太祖如其言权闻之即引兵西袭公安江
陵羽遂见禽文帝即王位转为相国长史及践阼出
为东中郎将济请留诏曰高祖歌曰安得猛士守四
方天下未宁要须良臣以镇边境如其无事乃还鸣
玉未为后也济上万机论帝善之入为散骑常侍时
有诏诏征南将军夏侯尚曰卿腹心重将特当任使
恩施足死惠爱可怀作威作福杀人活人尚以示济
济既至帝问曰卿所闻见天下风教何如济对曰未
有他善但见亡国之语耳帝忿然作色而问其故济
具以答因曰夫作威作福书之明诫天子无戏言古
人所慎惟陛下察之于是帝意解遣追取前诏黄初
三年与大司马曹仁征吴济别袭羡溪仁欲攻濡须
洲中济曰贼据西岸列船上流而兵入洲中是为自
内地狱危亡之道也仁不从果败仁薨复以济为东
中郎将代领其兵诏曰卿兼资文武志节忾常有
超越江湖吞吴会之志故复授将率之任顷之征为
尚书车驾幸广陵济表水道难通又上三州论以讽
帝帝不从于是战船数千皆滞不得行议者欲就留
兵屯田济以为东近湖北临淮若水盛时贼易为寇
不可安屯帝从之车驾即发还到精湖水稍尽尽留
船付济船本历适数百里中济更凿地作四五道蹴
船令聚豫作土豚遏断湖水皆引后船一时开遏入
淮中帝还洛阳谓济曰事不可不晓吾前决谓分卒
烧船于山阳池中卿于后致之略与吾俱至谯又每
得所陈实入吾意自今讨贼计画善思论之明帝即
位赐爵关内侯大司马曹休帅军向皖济表以为深
入寇地与权精兵对而朱然等在上流乘休后臣未
见其利也军至皖吴出兵安陆济又上疏曰今贼示
形于西必欲并兵图东宜急诏诸军往救之会休军
已败尽弃器仗辎重退还吴欲塞夹口遇救兵至是
以官军得不没迁为中护军时中书监令号为专任
济上疏曰大臣太重者国危左右太亲者身蔽古之
至戒也往者大臣秉事外内扇动陛下卓然自览万
机莫不祗肃夫大臣非不忠也然威权在下则众心
慢上势之常也陛下既已察之于大臣愿无忘于左
右左右忠正远虑未必贤于大臣至于便辟取合或
能工之今外所言辄云中书虽使恭慎不敢外交但
有此名犹惑世俗况实握事要日在目前傥因疲倦
之间有所割制众臣见其能推移于事即亦因时而
向之一有此端因当内设自完以此众语私招所交
为之内援若此臧否毁誉必有所兴功负赏罚必有
所易直道而上者或壅曲附左右者反达因微而入
缘形而出意所狎信不复猜觉此宜圣智所当早闻
外以经意则形际自见或恐朝臣畏言不合而受左
右之怨莫适以闻臣窃亮陛下潜神默思公听并观
若事有未尽于理而物有未周于用将改曲易调远
与黄唐角功近昭武文之迹岂近习而已哉然人君
犹不可悉天下事以适己明当有所付三官任一臣
非周公旦之忠又非管夷吾之公则有弄机败官之
敝当今柱石之士虽少至于行称一州智效一官忠
信竭命各奉其职可并驱策不使圣明之朝有专吏
之名也诏曰夫骨鲠之臣人主之所仗也济才兼文
武服勤尽节每军国大事辄有奏议忠诚奋发吾甚
壮之就迁为护军将军加散骑常侍景初中外勤征
役内务宫室怨旷者多而年谷饥俭济上疏曰陛下
方当恢崇前绪光济遗业诚未得高枕而治也今虽
有十二州至于民数不过汉时一大郡二贼未诛宿
兵边陲且耕且战怨旷积年宗庙宫室百事草创农
桑者少衣食者多今其所急务唯当息耗百姓不至
甚弊弊之民傥有水旱百万之众不为国用凡使
民必须农隙不夺其时夫欲大兴功之君先料其民
力而燠休之勾践养胎以待用昭王恤病以雪仇故
能以弱燕服强齐羸越灭劲吴今二敌不攻不灭不
事即侵当身不除百世之责也以陛下圣明神武之
略舍其缓者专心讨贼臣以为无难矣又欢娱之耽
害于精爽神太用则竭形太劳则弊愿大简贤妙足
以充百斯男者其冗散未齿且悉分出务在清静诏
曰微护军吾弗闻斯言也齐王即位徙为领军将军
进爵昌陵亭侯迁太尉初侍中高堂隆论郊祀事以
魏为舜后推舜配天济以为舜本姓妫其苗曰田非
曹之先着文以追诘隆是时曹爽专政丁谧邓扬等
轻改法度会有日蚀变诏群臣问其得失济上疏曰
昔大舜佐治戒在比周周公辅政慎于其朋齐侯问
灾晏婴对以布惠鲁君问异臧孙答以缓役应天塞
变乃实人事今二贼未灭将士暴露已数十年男女
怨旷百姓贫苦夫为国法度惟命世大才乃能张其
纲维以垂于后岂中下之吏所宜改易哉终无益于
治适足伤民望宜使文武之臣各守其职率以清平
则和气祥瑞可感而致也以随太傅司马宣王屯洛
水浮桥诛曹爽等进封都乡侯邑七百户济上疏曰
臣忝宠上司而爽敢包藏祸心此臣之无任也太傅
奋独断之策陛下明其忠节罪人伏诛社稷之福也
夫封宠庆赏必加有功今论谋则臣不先知语战则
非臣所率而上失其制下受其弊臣备宰司民所具
瞻诚恐冒赏之渐自此而兴推让之风由此而废固
辞不许是岁薨谥曰景侯子秀嗣秀薨子凯嗣咸熙
中开建五等以济着勋前朝改封凯为下蔡子
董寻
按魏志明帝本纪注魏略曰明帝徙长安诸钟骆
驼铜人承露盘又铸黄龙凤凰各一起土山于芳林
园西北陬使公卿群僚皆负土成山树松竹杂木善
草于其上捕山禽杂兽置其中司徒军议掾河东董
寻上书谏曰臣闻古之直士尽言于国不避死亡故
周昌比高祖于桀纣刘辅譬赵后于人婢天生忠直
虽白刃沸汤往而不顾者诚为时主爱惜天下也建
安以来野战死亡或门殚户尽虽有存者遗孤老弱
若今宫室狭小当广大之犹宜随时不妨农务况乃
作无益之物黄龙凤凰九龙承露盘土山渊池此皆
圣明之所不兴也其功参倍于殿舍三公九卿侍中
尚书天下至德皆知非道而不敢言者以陛下春秋
方刚心畏雷霆今陛下既尊群臣显以冠冕被以文
绣载以华舆所以异于小人而使穿方举土面目垢
黑沾体涂足衣冠潦倒毁国之光以崇无益甚非谓
也孔子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无忠无礼国何
以立故有君不君臣不臣上下不通心怀郁结使阴
阳不和灾害屡降凶恶之徒因间而起谁当为陛下
尽言是者乎又谁当千万乘以死为戏乎臣知言出
必死而臣自比于牛之一毛生既无益死亦何损秉
笔流涕心与世辞臣有八子臣死之后累陛下矣将
奏沐浴既通帝曰董寻不畏死邪主者奏收寻有诏
勿问后为贝丘令清省得民心
程晓
按魏志程昱传昱孙晓嘉平中为黄门侍郎时校事
放横晓上疏曰周礼云设官分职以为民极春秋传
曰天有十日人有十等愚不得临贤贱不得临贵于
是并建圣哲树之风声明试以功九载考绩各修厥
业思不出位故栾书欲拯晋侯其子不听死人横于
街路邴吉不问上不责非职之功下不务分外之赏
吏无兼统之势民无二事之役斯诚为国要道治乱
所由也远览典志近观秦汉虽官名改易职司不同
至于崇上抑下显分明例其致一也初无校事之官
干与庶政者也昔武皇帝大业草创众官未备而军
旅勤苦民心不安乃有小罪不可不察故置校事取
其一切耳然检御有方不至纵恣也此霸世之权宜
非帝王之正典其后渐蒙见任复为疾病转相因仍
莫正其本遂令上察宫庙下摄众司官无局业职无
分限随意任情唯心所适法造于笔端不依科诏狱
成于门下不顾覆讯其选官属以谨慎为粗疏以謥
詷为贤能其治事以刻暴为公严以循理为怯弱外
则托天威以为声势内则聚群奸以为腹心大臣耻
与分势含忍而不言小人畏其锋芒郁结而无告至
使尹摸公于目下肆其奸慝罪恶之着行路皆知纤
恶之过积年不闻既非周礼设官之意又非春秋十
等之义也今外有公卿将校总统诸署内有侍中尚
书综理万机司隶校尉督察京辇御史中丞董摄宫
殿皆高选贤才以充其职申明科诏以督其违若此
诸贤犹不足任校事小吏益不可信若此诸贤各思
尽忠校事区区亦复无益若更高选国士以为校事
则是中丞司隶重增一官耳若如旧选尹摸之奸今
复发矣进退推算无所用之昔桑弘羊为汉求利卜
式以为独烹弘羊天乃可雨若使政治得失必感天
地臣恐水旱之灾未必非校事之由也曹恭公远君
子近小人国风托以为刺卫献公舍大臣与小臣谋
定姜谓之有罪纵令校事有益于国以礼义言之尚
伤大臣之心况奸回暴露而复不罢是衮阙不补迷
而不返也于是遂罢校事官晓迁汝南太守年四十
余薨
杜恕
按魏志杜畿传畿子恕字务伯太和中为散骑黄门
侍郎恕推诚以质不治饰少无名誉及在朝不结交
援专心向公每政有得失常引纲维以正言于是侍
中辛毗等器重之时公卿以下大议损益恕以为古
之刺史奉宣六条以清静为名威风着称今可勿令
领兵以专民事俄而镇北将军吕昭又领冀州乃上
疏曰帝王之道莫尚乎安民安民之术在于丰财丰
财者务本而节用也方今二贼未灭戎车亟驾此自
熊虎之士展力之秋也然搢绅之儒横加荣慕搤腕
抗论以孙吴为首州郡牧守咸共忽恤民之术修将
率之事农桑之民竞干戈之业不可谓务本帑藏岁
虚而制度岁广民力岁衰而赋役岁兴不可谓节用
今大魏奄有十州之地而承丧乱之弊计其户口不
如往昔一州之民然而二方僭逆北寇未宾三边遘
难绕天略市所以统一州之民经营九州之地其为
艰难譬策羸马以取道里岂可不加意爱惜其力哉
以武皇帝之节俭府藏充实犹不能十州拥兵郡且
二十也今荆扬青徐幽并雍凉缘边诸州皆有兵矣
其所恃内充府库外制四夷者惟兖豫司冀而已臣
前以州郡典兵则专心军功不勤民事宜别置将守
以尽治理之务而陛下复以冀州宠秩吕昭冀州户
口最多田多垦辟又有桑枣之饶国家征求之府诚
不当复任以兵事也若以北方当须镇守自可专置
大将以镇安之计所置吏士之费与兼官无觉然昭
于人才尚复易中朝苟乏人兼才者势不独多以此
推之知国家以人择官不为官择人也官得其人则
政平讼理政平故民富实讼理故囹圄空虚陛下践
阼天下断狱百数十人岁岁增多至五百余人矣民
不益多法不益峻以此推之非政教陵迟牧守不称
之明效欤往年牛死通率天下十能损二麦不半收
秋种未下若二贼游魂于疆场飞刍挽粟千里不及
究此之术岂在强兵乎武士劲卒愈多愈多愈病耳
夫天下犹人之体腹心充实四支虽病终无大患今
兖豫司冀亦天下之腹心也是以愚臣慺慺实愿四
州之牧守独修务本之业以堪四支之重然孤论难
持犯欲难成众怨难积疑似难分故累载不为明主
所察凡言此者类皆疏贱疏贱之言实未易听若使
善策必出于亲贵固不犯四难以求忠爱此古今之
所常患也时又大议考课之制以考内外众官恕以
为用不尽其人虽才且无益所存非所务所务非世
要上疏曰书称明试以功三考黜陟诚帝王之盛制
使有能者当其官有功者受其禄譬犹乌获之举千
钧良乐之选骥足也虽历六代而考绩之法不着关
七圣而课试之文不垂臣诚以为其法可粗依其详
难备举故也语曰世有乱人而无乱法若使法可专
任则唐虞可不须稷契之佐殷周无贵伊吕之辅矣
今奏考功者陈周汉之法为缀京房之本旨可谓明
考课之要矣于以崇揖让之风与济济之治臣以为
未尽善也其欲使州郡考士必由四科皆有事效然
后察举试辟公府为亲民长吏转以功次补郡守者
或就增秩赐爵此最考课之急务也臣以为便当显
其身用其言使具为课州郡之法法具施行立必信
之赏施必行之罚至于公卿及内职大臣亦当俱以
其职考课之也古之三公坐而论道内职大臣纳言
补阙无善不纪无过不举且天下至大万机至众诚
非一明所能照故君为元首臣为股肱明其一体
相须而成也是以古人称廊庙之材非一木之枝帝
王之业非一士之略由是言之焉有大臣守职办课
可以致雍熙者哉且布衣之交犹有务信誓而蹈水
火感知己而披肝胆徇声名而立节义者况于束带
立朝致位卿相所务者非特匹夫之信所感者非徒
知己之惠所徇者岂声名而已乎诸蒙宠禄受重任
者不徒欲举明主于唐虞之上而已身亦欲稷契
之列是以古人不患于念治之心不尽患于自任之
意不足此诚人主使之然也唐虞之君委任稷契夔
龙而责成功及其罪也殛鲧而放四凶今大臣亲奉
明诏给事目下其有夙夜在公恪勤特立当官不挠
贵势执平不阿所私危言危行以处朝廷者自明主
所察也若尸禄以为高拱嘿以为智当官苟在于免
负立朝不忘于容身洁行逊言以处朝廷者亦明主
所察也诚使容身保位无放退之辜而尽节在公抱
见疑之势公义不修而私议成俗虽仲尼为谋犹不
能尽一才又况于世俗之人乎今之学者师商韩而
上法术竞以儒家为迂阔不周世用此最风俗之流
弊创业者之所致慎也后考课竟不行乐安廉昭以
才能拔擢颇好言事恕上疏极谏曰伏见尚书郎廉
昭奏左丞曹璠以罚当关不依诏坐判问又云诸当
坐者别奏尚书令陈矫自奏不敢辞罚亦不敢以处
重为恭意至恳恻臣窃愍然为朝廷惜之夫圣人不
择世而兴不易民而治然而生必有贤智之佐者盖
进之以道帅之以礼故也古之帝王之所以能辅世
长民者莫不远得百姓之欢心近尽群臣之智力诚
使今朝任职之臣皆天下之选而不能尽其力不可
谓能使人若非天下之选亦不可谓能官人陛下忧
劳万机或亲灯火而庶事不康刑禁日弛岂非股肱
不称之明效欤原其所由非独臣有不尽忠亦主有
不能使百里奚愚于虞而智于秦豫让苟容中行而
着节智伯斯则古人之明验矣今臣言一朝皆不忠
是诬一朝也然其事类可推而得陛下感帑藏之不
充实而军事未息至乃断四时之赋衣薄御府之私
谷帅由圣意举朝称明与闻政事密勿大臣宁有恳
恳忧此者乎骑都尉王才幸乐人孟思所为不法振
动京都而其罪状发于小吏公卿大臣初无一言自
陛下践阼以来司隶校尉御史中丞宁有举纲维以
督奸宄使朝廷肃然者邪若陛下以为今世无良才
朝廷乏贤佐岂可追望稷契之遐踪坐待来世之俊
乂乎今之所谓贤者尽有大官而享厚禄矣然而奉
上之节未立向公之心不一者委任之责不专而俗
多忌讳故也臣以为忠臣不必亲亲臣不必忠何者
以其居无嫌之地而事得自尽也今有疏者毁人不
实其所毁而必曰私报所憎誉人不实其所誉而必
曰私爱所亲左右或因之以进憎爱之说非独毁誉
有之政事损益亦皆有嫌陛下当思所以阐广朝臣
之心笃厉有道之节使之自同古人望与竹帛耳反
使如廉昭者扰乱其间臣惧大臣遂将容身保位坐
观得失为来世戒也昔周公戒鲁侯曰无使大臣怨
乎不以不言贤愚明皆当世用也尧数舜之功称去
四凶不言大小有罪则去也今者朝臣不自以为不
能以陛下为不任也不自以为不智以陛下为不问
也陛下何不遵周公之所以用大舜之所以去使侍
中尚书坐则侍幄帷行则从华辇亲对诏问所陈必
达则群臣之行能否皆可得而知忠能者进暗劣者
退谁敢依违而不自尽以陛下之圣明亲与群臣论
议政事使群臣人得自进人自以为亲人思所以报
贤愚能否在陛下之所用以此治事何事不办以此
建功何功不成每有军事诏书常曰谁当忧此者邪
吾当自忧耳近诏又曰忧公忘私者必不然但先公
后私即自辨也伏读明诏乃知圣恩究尽下情然亦
怪陛下不知其本而忧其末也人之能否实有本性
虽臣亦以为朝臣不尽称职也明主之用人也使能
者不取遗其力而不能者不得处非其任选举非其
人未必为有罪也举朝共容非其人乃为怪耳陛下
知其不尽力也而代之忧其职知其不能也而教之
治其事岂徒主劳而臣逸哉虽圣贤并世终不能以
此为治也陛下又患台阁禁令之不密人事请属之
不绝听伊尹作迎客出入之制选司徒更恶吏以守
寺门威禁由之实未得为禁之本也昔汉安帝时少
府窦嘉辟廷尉郭躬无罪之兄子犹见举奏章劾纷
纷近司隶校尉孔羡辟大将军狂悖之弟而有司嘿
尔望风希指甚于受属选举不以实人事之大者也
嘉有亲戚之宠躬非社稷重臣犹尚如此以今况古
陛下自不督必行之罚以绝阿党之原耳伊尹之制
与恶吏守门非治世之具也使臣之言少蒙察纳何
患于奸不削灭而养若昭等乎夫纠擿奸宄忠事也
然而世憎小人行之者以其不顾道理而苟求容进
也若陛下不复考其终始必以违众迕世为奉公密
行白人为尽节焉有通人大才而更不能为此邪诚
顾道理而弗为耳使天下皆背道而趋利则人主之
所最病者陛下将何乐焉胡不绝其萌乎夫先意承
旨以求容美率皆天下浅薄无行义者其意务在于
适人主之心而已非欲治天下安百姓也陛下何不
试变业而示之彼岂执其所守以违圣意哉夫人臣
得人主之心安业也处尊显之官荣事也食千锺之
禄厚实也人臣虽愚未有不乐此而喜于迕者也迫
于道自强耳诚以为陛下当怜而佑之少委任焉如
何反录昭等倾侧之意而忽若人者乎今者外有伺
隙之寇内有贫旷之民陛下当大计天下之损益政
事之得失诚不可以怠也恕在朝八年其论议亢直
皆此类也出为弘农太守数岁转赵相以疾去官起
家为河东太守岁余迁淮北都督护军复以疾去恕
所在务存大体而已其树惠爱益得百姓欢心不及
于畿顷之拜御史中丞恕在朝廷以不得当世之和
故屡在外任复出为幽州刺史加建威将军使持节
护乌丸校尉时征北将军程喜屯蓟尚书袁侃等戒
恕曰程申伯处先帝之世倾田园让于青州足下今
俱仗节使共屯一城宜深有以待之而恕不以为意
至官未期有鲜卑大人儿不由关塞径将数十骑诣
州州斩所从来小子一人无表言上喜于是劾奏恕
下廷尉当死以父畿勤事水死免为庶人徙章武郡
是岁嘉平元年恕倜傥任意而思不防患终致此败
初恕从赵郡还陈留阮武亦从清河太守征俱自薄
廷尉谓恕曰相观才性可以由公道而持之不厉器
能可以处大官而求之不顺才学可以述古今而志
之不一此所谓有其才而无其用今向闲暇可试潜
思成一家言在章武遂着体论八篇又着兴性论一
篇盖兴于为己也四年卒于徙所甘露二年河东乐
详年九十余上书讼畿之遗绩朝廷感焉诏封恕子
预为丰乐亭侯邑百户恕奏议论驳皆可观掇其切
世大事着于篇
谏诤部名臣列传五
吴
张昭
按吴志本传昭字子布彭城人也少好学善隶书从
白侯子安受左氏春秋博览众书与琅邪赵昱东海
王朗俱发名友善弱冠察孝廉不就与朗共论旧君
讳事州里才士陈琳等皆称善之刺史陶谦举茂才
不应谦以为轻己遂见拘执昱倾身营救方以得免
汉末大乱徐方士民多避难扬土昭皆南渡江孙策
创业命昭为长史抚军中郎将升堂拜母如比肩之
旧文武之事一以委昭昭每得北方士大夫书疏专
归美于昭昭欲嘿而不宣则惧有私宣之则恐非宜
进退不安策闻之欢笑曰昔管子相齐一则仲父二
则仲父而桓公为霸者宗今子布贤我能用之其功
名独不在我乎策临亡以弟权托昭昭率群僚立而
辅之上表汉室下移属城中外将校各令奉职权悲
感未视事昭谓权曰夫为人后者贵能负荷先轨克
昌堂构以成勋业也方今天下鼎沸群盗满山孝廉
何得寝伏哀戚肆匹夫之情哉乃身自扶权上马陈
兵而出然后众心知有所归昭复为权长史授任如
前后刘备表权行车骑将军昭为军师权每田猎常
乘马射虎虎常突前攀持马鞍昭变色而前曰将军
何有当尔夫为人君者谓能驾御英雄驱使群贤岂
谓驰逐于原野校勇于猛兽者乎如有一旦之患奈
天下笑何权谢昭曰年少虑事不远以此惭君然犹
不能已乃作射虎车为方目间不置盖一人为御自
于中射之时有逸群之兽辄复犯车而权每手击以
为乐昭虽谏争常笑而不答魏黄初二年遣使者邢
贞拜权为吴王贞入门不下车昭谓贞曰夫礼无不
敬故法无不行而君敢自尊大岂以江南寡弱无方
寸之刃故乎贞即遽下车拜昭为绥远将军封由拳
侯权于武昌临钓台饮酒大醉权使人以水洒群臣
曰今日酣饮惟醉堕台中乃当止耳昭正色不言出
外车中坐权遣人呼昭还谓曰为共作乐耳公何为
怒乎昭对曰昔纣为糟丘酒池长夜之饮当时亦以
为乐不以为恶也权默然有惭色遂罢酒初权当置
丞相众议归昭权曰方今多事职统者责重非所以
优之也后孙邵卒百寮复举昭权曰孤岂为子布有
爱乎领丞相事烦而此公性刚所言不从怨咎将兴
非所以益之也乃用顾雍权既称尊号昭以老病上
还官位及所统领更拜辅吴将军班亚三司改封娄
侯食邑万户在里宅无事乃着春秋左氏传解及论
语注权尝问卫尉严畯宁念小时所暗书不畯因诵
孝经仲尼居昭曰严畯鄙生臣请为陛下诵之乃诵
君子之事上咸以昭为知所诵昭每朝见辞气壮厉
义形于色曾以直言逆旨中不进见后蜀使来称蜀
德美而群臣莫拒权叹曰使张公在坐彼不折则废
安复自夸乎明日遣中使劳问因请见昭昭避席谢
权跪止之昭坐定仰曰昔太后桓王不以老臣属陛
下而以陛下属老臣是以思尽臣节以报厚恩使泯
没之后有可称述而意虑浅短违逆盛旨自分幽沦
长弃沟壑不图复蒙引见得奉帷幄然臣愚心所以
事国志在忠益毕命而已若乃变心易虑以偷荣取
容此臣所不能也权辞谢焉权以公孙渊称藩遣张
弥许晏至辽东拜渊为燕王昭谏曰渊背魏惧讨远
来求援非本志也若渊改图欲自明于魏两使不反
不亦取笑于天下乎权与相反复昭意弥切权不能
堪案刀而怒曰吴国士人入宫则拜孤出宫则拜君
孤之敬君亦为至矣而数于众中折孤孤尝恐失计
昭孰视权曰臣虽知言不用每竭愚忠者诚以太后
临崩呼老臣于下遗诏顾命之言故在耳因涕泣
横流权掷刀致地与昭对泣然卒遣弥晏往昭忿言
之不用称疾不朝权恨之土塞其门昭又于内以土
封之渊果杀弥晏权数慰谢昭昭固不起权因出过
其门呼昭昭辞疾笃权烧其门欲以恐之昭更闭户
权使人灭火住问良久昭诸子共扶昭起权载以还
宫深自克责昭不得已然后朝会昭容貌矜严有威
风权常曰孤与张公言不敢妄也举邦惮之年八十
一嘉禾五年卒遗令幅巾素棺敛以时服权素服临
吊谥曰文侯长子承己自封侯少子休袭爵
陆瑁
按吴志本传瑁字子璋丞相逊弟也少好学笃义陈
国陈融陈留濮阳逸沛郡蒋纂广陵袁迪等皆单贫
有志就瑁游处瑁割少分甘与同丰约及同郡徐原
爰居会稽素不相识临死遗书托以孤弱瑁为起立
坟墓收导其子又瑁从父绩早亡一男一女皆数岁
以还瑁迎摄养至长乃别州郡辟举皆不就时尚书
暨艳盛明臧否差断三署颇扬人暗昧之失以显其
瑁与书曰夫圣人嘉善矜愚忘过记功以成美化
加今王业始建将一大统此乃汉高弃瑕录用之时
也若令善恶异流贵汝颍月旦之评诚可以厉俗明
教然恐未易行也宜远模仲尼之泛爱中则郭泰之
弘济近有益于大道也艳不能行卒以致败嘉禾元
年公车征瑁拜议郎选曹尚书孙权忿公孙渊之巧
诈反复欲亲征之瑁上疏谏曰臣闻圣王之御远夷
羁縻而已不常保有故古者制地谓之荒服言慌惚
无常不可保也今渊东夷小丑屏在海隅虽托人面
与禽兽无异国家所为不爱货宝远以加之者非嘉
其德义也诚欲诱纳愚弄以规其马耳渊之骄黠恃
远负命此乃荒貊常态岂足深怪昔汉诸帝亦尝锐
意以事外夷驰使散货充满西域虽时有恭从然其
使人见害财货并没不可胜数今陛下不忍悁悁之
忿欲越巨海身践其土群臣愚议窃谓不安何者北
寇与国壤地连接苟有间隙应机而至夫所以越海
求马曲意于渊者为赴目前之急除腹心之疾也而
更弃本追末捐近治远忿以改规激以动众斯乃猾
卤所愿闻非大吴之至计也又兵家之术以功役相
疲劳逸相待得失之间所觉辄多且沓渚去渊道里
尚远今到其岸兵势三分使强者进取次当守船又
次运粮行人虽多难得悉用加以单步负粮经远深
入贼地多马邀截无常若渊狙诈与北未绝动众之
日唇齿相济若实孑然无所凭赖其畏怖远迸或难
卒灭使天诛稽于朔野山卤乘间而起恐非万安之
长虑也权未许瑁重上疏曰夫兵革者固前代所以
诛暴乱威四夷也然其役皆在奸雄已除天下无事
从容庙堂之上以余议议之耳至于中夏鼎沸九域
盘牙之时率须深根固本爱力惜费务自休养以待
邻敌之阙未有正于此时舍近治远以疲军旅者也
昔尉佗叛逆僭号称帝于时天下乂安百姓殷阜带
甲之数粮食之积可谓多矣然汉文犹以远征不易
重兴师旅告喻而已今凶桀未殄疆场犹警虽蚩尤
鬼方之乱政当以缓急差之未宜以渊为先愿陛下
抑威住计暂宁六师潜神嘿规以为后图天下幸甚
权再览瑁书嘉其词理端切遂不行初瑁同郡闻人
敏见待国邑优于宗修惟瑁以为不然后果如其言
赤乌二年瑁卒子喜
顾谭
按吴志顾雍传雍之孙谭字子默弱冠与诸葛恪等
为太子四友从中庶子转辅正都尉赤乌中代恪为
左节度每省簿书未尝下筹徒屈指心计尽发疑谬
下吏以此服之加奉车都尉薛综为选曹尚书固让
谭曰谭心精体密贯道达微才照人物德允众望诚
非愚臣所可越先后遂代综祖父雍卒数月拜太常
代雍平尚书事是时鲁王霸有盛宠与太子和齐衡
谭上疏曰臣闻有国有家者必明嫡庶之端异尊卑
之礼使高下有差阶级逾邈如此则骨肉之恩生觊
觎之望绝昔贾谊陈治安之计论诸侯之势以为势
重虽亲必有逆节之累势轻虽必有保全之祚故
淮南亲弟不终飨国失之于势重也吴芮臣传祚
长沙得之于势轻也昔汉文帝使慎夫人与皇后同
席袁盎退夫人之座帝有怒色及盎辨上下之仪陈
人彘之戒帝既悦怿夫人亦悟今臣所陈非有所偏
诚欲以安太子而便鲁王也由是霸与谭有隙时长
公主婿卫将军全琮子寄为霸宾客寄素倾邪谭所
不纳先是谭弟承与张休俱北征寿春全琮时为大
都督与魏将王凌战于芍陂军不利魏兵乘胜陷没
五营将秦儿军休承奋击之遂驻魏师时琮群子绪
端亦并为将因敌既住乃进击之凌军用退时论功
行赏以为驻敌之功大退敌之功小休承并为杂号
将军绪端偏裨而已寄父子益恨共构会谭谭坐徙
交州幽而发愤着新言二十篇其知难篇盖以自悼
伤也见流二年年四十二卒于交址
屈晃 朱据
按临海县志三国吴屈晃字光公仕吴为尚书仆射
初吴王太子登卒王夫人有宠于权因立其子和为
太子已而王夫人与全公主有隙权常寝疾使和祠
祭于庙和过妃叔父张休家公主因言太子不祠庙
专就妃家计议又言王夫人见上寝疾有喜色权遂
大怒而和宠渐损时和弟鲁王霸觊觎欲立其党全
寄杨竺交相谮毁权沉吟不决丞相陆逊太傅吾粲
及顾谭等数陈嫡庶之分义不可夺权怒下粲狱诛
死徙谭交州遂幽和于别宫于是晃与骠骑将军朱
据率诸将吏泥头自缚连日诣阙谏权登白虎观见
甚恶之晃等毋事忿忿已而赐据死赤乌十三年
权废和立少子亮为太子无难督陈正五营督陈象
上书称引晋献公杀申生立夷齐晋国扰乱权大怒
族诛正象晃累疏固谏不听遂突入见权涕泣曰太
子仁明显闻四海今三方鼎峙实不宜摇动太子以
生众心愿少垂圣虑老臣虽死犹生之年叩头流血
辞气不挠权怒扯下殿杖一百斥还田里后和子皓
即位封晃子绪为东阳亭侯官尚书仆射
陆凯
按吴志本传凯字敬风吴郡吴人也丞相逊族子也
黄武初为永兴诸暨长所在有治迹拜建武都尉领
兵虽统军众手不释书好太元论演其意以筮辄验
赤乌中除儋耳太守讨朱崖斩获有功迁为建武校
尉五凤二年讨山贼陈毖于零陵斩毖克捷拜巴丘
督偏将军封都乡侯转为武昌右部督与诸将共赴
寿春还累迁荡魏绥远将军孙休即位拜征北将军
假节领豫州牧孙立迁镇西大将军都督巴丘领
荆州牧进封嘉兴侯孙与晋平使者丁忠自北还
说弋阳可袭凯谏止语在传宝鼎元年迁左丞
相性不好人视己群臣侍见皆莫敢迕凯说曰
夫君臣无不相识之道若卒有不虞不知所赴听
凯自视皓时徙都武昌扬土百姓溯流供给以为患
苦又政事多谬黎元穷匮凯上疏曰臣闻有道之君
以乐乐民无道之君以乐乐身乐民者其乐弥长乐
身者不久而亡夫民者国之根也诚宜重其食爱其
命民安则君安民乐则君乐自顷年以来君威伤于
桀纣君明暗于奸雄君惠闭于群孽无灾而民命尽
无为而国财空辜无罪赏无功使君有谬误之愆天
为作妖而诸公卿媚上以求爱困民以求饶导君于
不义败政于淫俗臣窃为痛心今邻国交好四边无
事当务息役养士实其廪库以待天时而更倾动天
心搔扰万姓使民不安大小呼嗟此非保国养民之
术也臣闻吉凶在天犹影之在形响之在声也形动
则影动形止则影止此分数乃有所系非在口之所
进退也昔秦所以亡天下者但坐赏轻而罚重政刑
错乱民力尽于奢侈目眩于美色志浊于财宝邪臣
在位贤哲隐藏百姓业业天下苦之是以遂有覆巢
破卵之忧汉所以强者躬行诚信听谏纳贤惠及负
薪躬请岩穴广采博察以成其谋此往事之明证也
近者汉之衰末三家鼎立曹失纲纪晋有其政又益
州危险兵多精强闭门固守可保万世而刘氏与夺
乖错赏罚失所君恣意于奢侈民力竭于不急是以
为晋所伐君臣见掳此目前之明验也臣暗于大理
文不及义智惠浅劣无复冀望窃为陛下惜天下耳
臣谨奏耳目所闻见百姓所为烦苛刑政所为错乱
愿陛下息大功损百役务宽荡忽苛政又武昌土地
实危险而塉确非王都安国养民之处船泊则沈漂
陵居则峻危且童谣言宁饮建业水不食武昌鱼宁
还建业死不止武昌居臣闻翼星为变荧惑作妖童
谣之言生于天心乃以安居而比死足明天意知民
所苦也臣闻国无三年之储谓之非国而今无一年
之畜此臣下之责也而诸公卿位处人上禄延子孙
曾无致命之节匡救之术苟进小利于君以求容媚
荼毒百姓不为君计也自从孙弘造义兵以来耕种
既废所在无复输入而分一家父子异役廪食日张
畜积日耗民有离散之怨国有露根之渐而莫之恤
也民力困穷鬻卖儿子调赋相仍日以疲极所在长
吏不加隐括加有监官既不爱民务行威势所在搔
扰更为烦苛民苦二端财力再耗此为无益而有损
也愿陛下一息此辈矜哀孤弱以镇抚百姓之心此
犹鱼得免毒螫之渊鸟兽得离罗网之纲四方之
民襁负而至矣如此民可得保先王之国存焉臣闻
五音令人耳不聪五色令人目不明此无益于政有
损于事者也自昔先帝时后宫列女及诸织络数不
满百米有畜积货财有余先帝崩后幼景在位更改
奢侈不蹈先迹伏闻织络及诸徒生乃有千数计其
所长不足为国财然坐食官廪岁岁相承此为无益
愿陛下料出赋嫁给与无妻者如此上应天心下合
地意天下幸甚臣闻殷汤取士于商贾齐桓取士于
车辕周武取士于负薪大汉取士于奴仆明王圣主
取士以贤不拘卑贱故其功德洋溢名流竹素非求
颜色而取好服捷口容悦者也臣伏见当今内宠之
臣位非其人任非其量不能辅国匡时群党相扶害
忠隐贤愿陛下简文武之臣各勤其官州牧督将藩
镇方外公卿尚书务修仁化上助陛下下拯黎民各
尽其忠拾遗万一则康哉之歌作刑错之理清愿陛
下留神思臣愚言时殿上列将何定佞巧便辟贵幸
任事凯面责定曰卿见前后事主不忠倾乱国政宁
有得以寿终者邪何以专为奸邪秽尘天听宜自改
厉不然方见卿有不测之祸矣定大恨凯思中伤之
凯终不以为意乃心公家义形于色表疏皆指事不
饰忠恳内发建衡元年疾病遣中书令董朝问所
欲言凯陈何定不可任用宜授外任不宜委以国事
奚熙小吏建起浦里田欲复严密故迹亦不可听姚
信楼元贺卲张悌郭逴薛莹滕修及族弟喜抗或清
白忠勤或姿才卓茂皆社稷之桢干国家之良辅愿
陛下重留神思访以时务各尽其忠拾遗万一遂卒
时年七十二子祎初为黄门侍郎出领部曲拜偏将
军凯亡后入为太子中庶子右国史华核表荐祎曰
祎体质方刚器干强固董率之才鲁肃不过及被召
当下径还赴都道由武昌曾不回顾器械军资一无
所取在戎果毅临财有节夫夏口贼之冲要宜选名
将以镇戍之臣窃思惟莫善于祎初常衔凯数犯
颜忤旨加何定谮构非一既以重臣难绳以法又陆
抗时为大将在疆场故以计容忍抗卒后竟徙凯家
于建安或曰宝鼎元年十二月凯与大司马丁奉御
史大夫丁固谋因谒庙欲废立孙休子时左将
军留平领兵先驱故密语平平拒而不许誓以不泄
是以所图不果太史郎陈苗奏久阴不雨风气回
逆将有阴谋深警惧云予连从荆扬来者得凯所
谏二十事博问吴人多云不闻凯有此表又按其
文殊甚切直恐非之所能容忍也或以为凯藏之
箧笥未敢宣行病困遣董朝省问欲言因以付之
虚实难明故不着于篇然爱其指擿事足为后戒
故钞列于凯传左云遣亲近赵钦口诏报凯前表
曰孤动必遵先帝有何不平君所谏非也又建业宫
不利故避之而西宫室宇摧朽须谋移都何以不可
徙乎凯上疏曰臣窃见陛下执政以来阴阳不调五
星失晷职司不忠奸党相扶是陛下不遵先帝之所
致夫王者之兴受之于天修之由德岂在宫乎而陛
下不谘之公辅便盛意驱驰六军流离悲惧逆犯天
地天地以灾童歌其谣纵令陛下一身得安百姓愁
劳何以用治此不遵先帝一也臣闻有国以贤为本
夏杀龙逢殷获伊挚斯前世之明效今日之师表也
中常侍王蕃黄中通理处朝忠謇斯社稷之重镇大
吴之龙逢也而陛下忿其苦辞恶其直对枭之殿堂
尸骸暴弃邦内伤心有识悲悼咸以吴国夫差复存
先帝亲贤陛下反之是陛下不遵先帝二也臣闻宰
相国之柱也不可不强是故汉有萧曹之佐先帝有
顾步之相而万彧琐才凡庸之质昔从家隶超步紫
闼于彧已丰于器已溢而陛下爱其细介不访大趣
荣以尊辅越尚旧臣贤良愤惋智士赫是不遵先
帝三也先帝忧民过于婴孩民无妻者以妾妻之见
单衣者以帛给之枯骨不收而取埋之而陛下反之
是不遵先帝四也昔桀纣灭由妖妇幽厉乱在嬖妾
先帝鉴之以为身戒故左右不置淫邪之色后房无
旷积之女今中宫万数不备嫔嫱外多鳏夫女吟于
中风雨逆度正由此起是不遵先帝五也先帝忧劳
万机犹惧有失陛下临阼以来游戏后宫眩惑妇女
乃令庶事多旷下吏容奸是不遵先帝六也先帝笃
尚朴素服不纯丽宫无高台物不雕饰故国富民充
奸盗不作而陛下征调州郡竭民财力土被元黄宫
有朱紫是不遵先帝七也先帝外仗顾陆朱张内近
胡综薛综是以庶绩雍熙邦内清肃今者外非其任
内非其人陈声曹辅斗筲小吏先帝之所弃而陛下
幸之是不遵先帝八也先帝每宴见群臣抑损醇醲
臣下终日无失慢之尤百寮庶尹并展所陈而陛下
拘以视瞻之敬惧以不尽之酒夫酒以成礼过则败
德此无异商辛长夜之饮也是不遵先帝九也昔汉
之桓灵亲近宦竖大失民心今高通詹廉羊度黄门
小人而陛下赏以重爵权以战兵若江渚有难烽燧
互起则度等之武不能御侮明也是不遵先帝十也
今宫女旷积而黄门复走州郡条牒民女有钱则舍
无钱则取怨呼道路母子死诀是不遵先帝十一也
先帝在时亦养诸王太子若取乳母其夫复役赐与
钱财给其资粮时遣归来视其弱息今则不然夫妇
生离夫故作役儿从后死家为空户是不遵先帝十
二也先帝叹曰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衣其次也
三者孤存之于心今则不然农桑并废是不遵先帝
十三也先帝简士不拘卑贱任之乡闾效之于事举
者不虚受者不妄今则不然浮华者登朋党者进是
不遵先帝十四也先帝战士不给他役使春惟知农
秋惟收稻江渚有事责其死效今之战士供给众役
廪赐不赡是不遵先帝十五也夫赏以劝功罚以禁
邪赏罚不中则士民散失今江边将士死不见哀劳
不见赏是不遵先帝十六也今在所监司已为烦猥
兼有内使扰乱其中一民十吏何以堪命昔景帝时
交址反乱实由兹起是为遵景帝之阙不遵先帝十
七也夫校事吏民之仇也先帝末年虽有吕壹钱钦
寻皆诛夷以谢百姓今复张立校曹纵吏言事是不
遵先帝十八也先帝时居官者咸久于其位然后考
绩黜陟今州郡职司或政无几便征召迁转迎新
送旧纷纭道路伤财害民于是为甚是不遵先帝十
九也先帝每察竟解之奏常留心推按是以狱无冤
囚死者吞声今则违之是不遵先帝二十也若臣言
可录藏之盟府如其虚妄治臣之罪愿陛下留意
贺卲
按吴志本传卲字兴伯会稽山阴人也孙休即位从
中郎为散骑中常侍出为吴郡太守孙时入为左
典军迁中书令领太子太傅凶暴骄矜政事日弊
卲上疏谏曰古之圣王所以潜处重闱之内而知万
里之情垂拱席之上明照八极之际者任贤之功
也陛下以至德淑姿统承皇业宜率身履道恭奉神
器旍贤表善以康庶政自顷年以来朝列纷错真伪
相贸上下空任文武旷位外无山岳之镇内无拾遗
之臣佞谀之徒拊翼天飞干弄朝威盗窃荣利而忠
良排坠信臣被害是以正士摧方而庸臣苟媚先意
承指各希时趣人执反理之评士吐诡道之论遂使
清流变浊忠臣结舌陛下处九天之上隐百重之室
言出风靡令行景从亲洽宠媚之臣日闻顺意之辞
将谓此辈实贤而天下已平也臣心所不安敢不以
闻臣闻兴国之君乐闻其过荒乱之主乐闻其誉闻
其过者过日消而福臻闻其誉者誉日损而祸至是
以古之人君揖让以进贤虚己以求过譬天位于乘
以虎尾为警戒至于陛下严刑法以禁直辞黜善
士以逆谏臣眩耀毁誉之实沈沦近习之言昔高宗
思佐梦寐得贤而陛下求之如忘忽之如遗故常侍
王蕃忠恪在公才任辅弼以醉酒之间加之大戮近
鸿胪葛奚先帝旧臣偶有逆迕昏醉之言耳三爵之
后礼所不讳陛下猥发雷霆谓之轻慢饮之醇酒中
毒陨命自是之后海内悼心朝臣失图仕者以退为
幸居者以出为福诚非所以保光洪绪熙隆道化也
又何定本趋走小人仆隶之下身无锱铢之行能无
鹰犬之用而陛下爱其佞媚假其威柄使定恃宠放
恣自擅威福口正国议手弄天机上亏日月之明下
塞君子之路夫小人求入必进奸利定间妄兴事役
发江边戍兵以驱麋鹿结罝山陵芟夷林莽殚其九
野之兽聚于重围之内上无益时之分下有损耗之
费而兵士罢于运送人力竭于驱逐老弱饥冻大小
怨叹臣窃观天变自比年以来阴阳错谬四时逆节
日食地震中夏陨霜参之典籍皆阴气陵阳小人弄
势之所致也臣尝览书传验诸行事灾祥之应所为
寒栗昔高宗修己以消鼎雉之异宋景崇德以退荧
惑之变伏愿陛下上惧皇天谴告之诮下追二君攘
灾之道远览前代任贤之功近寤今日谬授之失清
澄朝位旌叙俊乂放退佞邪抑夺奸势如是之辈一
勿复用广延淹滞容受直辞祗承干指敬奉先业则
大化光敷天人望塞也传曰国之兴也视民如赤子
其亡也以民为草芥陛下昔韬神光潜德东夏以圣
哲茂姿龙飞应天四海延颈八方拭目以成康之化
必隆于旦夕也自登位以来法禁转苛赋调益繁中
宫内竖分布州郡横兴事役竞造奸利百姓罹杼轴
之困黎民罢无已之求老幼饥寒家户菜色而所在
长吏迫畏罪负严法峻刑苦民求办是以人力不堪
家户离散呼嗟之声感伤和气又江边戍兵远当以
拓土广境近当以守界备难宜时优育以待有事而
征发赋调烟至云集衣不全短褐食不赡朝夕出当
锋镝之难入抱无聊之戚是以父子相弃叛者成行
愿陛下宽赋除烦振恤穷乏省诸不急荡禁约法则
海内乐业大化普洽夫民者国之本食者民之命也
今国无一年之储家无经月之畜而后宫之中坐食
者万有余人内有离旷之怨外有损耗之费使库廪
空于无用士民饥于糟糠又北敌注目伺国盛衰陛
下不恃己之威德而怙敌之不来忽四海之困穷而
轻寇之不为难诚非长策庙胜之要也昔大皇帝勤
身苦体创基南夏割据江山拓土万里虽承天赞实
由人力也余庆遗祚至于陛下陛下宜勉崇德器以
光前烈爱民养士保全先轨何可忽显祖之功勤轻
难得之大业忘天下之不振替兴衰之巨变哉臣闻
否泰无常吉凶由人长江之限不可久恃苟我不守
一苇可航也昔秦建皇帝之号据殽函之阻德化不
修法政苛酷毒流生民忠臣杜口是以一夫大呼社
稷倾覆近刘氏据三关之险守重山之固可谓金城
石室万世之业任授失贤一朝丧没君臣系颈共为
羁仆此当世之明鉴目前之炯戒也愿陛下远考前
事近览世变丰基强本割情从道则成康之治兴而
圣祖之祚隆矣书奏深恨之卲奉公贞正亲近所
惮乃共谮卲与楼元谤毁国事俱被诘责元见送南
州卲原复职后卲中恶风口不能言去职数月疑
其托疾收付酒藏掠考千所卲卒无一语竟见杀害
家属徙临海并下诏诛元子孙是岁天册元年也卲
年四十九
华核
按吴志本传核字永先吴郡武进人也始为上虞尉
典农都尉以文学入为秘府郎迁中书丞蜀为魏所
并核诣宫门发表曰间闻贼众蚁聚向西境西境报
险谓当无虞定闻陆抗表至成都不守臣主播越社
稷倾覆昔卫为翟所灭而桓公存之今道里长远不
可救振失委附之土弃贡献之国臣以草芥窃怀不
宁陛下圣仁恩泽远抚卒闻如此必垂哀悼臣不胜
忡怅之情谨拜表以闻孙即位封徐陵亭侯宝鼎
二年更营新宫制度弘广饰以珠玉所费甚多是
时盛夏兴工农守并废核上疏谏曰臣闻汉文之世
九州晏然秦民喜去惨毒之苛政归刘氏之宽仁省
役约法与之更始分王子弟以藩汉室当此之时皆
以为泰山之安无穷之基也至于贾谊独以为可痛
哭及流涕者三可为长叹息者六乃曰当今之势何
异抱火于积薪之下而寝其上火未及然而谓之安
其后变乱皆如其言臣虽下愚不识大伦窃以曩时
之事揆今之势谊云复数年间诸王方刚汉之傅相
称疾罢归欲以此为治虽尧舜不能安今大敌据九
州之地有大半之众习攻战之余术乘戎马之旧势
欲与中国争相吞之计其犹楚汉势不两立非徒汉
之诸王淮南济北而已谊之所欲痛哭比今为缓抱
火卧薪之喻于今而急大皇帝览前代之如彼察今
势之如此故广开农桑之业积不訾之储恤民重役
务养战士是以大小感恩各思竭命期运未至早弃
万国自是之后强臣专政上诡天时下违众议忘安
存之本邀一时之利数兴军旅倾竭府藏兵劳民困
无时获安今之存者乃创夷之遗众哀苦之余民耳
遂使军资空匮仓廪不实布帛之赐寒暑不周重以
失业家户不赡而北积谷养民专心东向无复他警
蜀为西藩土地险固加承先主统御之术谓其守御
足以长久不图一朝奄至倾覆唇亡齿寒古人所惧
交州诸郡国之南土交址九真二郡已没日南孤危
存亡难保合浦以北民皆摇动因连避役多有离叛
而备戍减少威镇转轻常恐呼吸复有变故昔海寇
窥窬东县多得离民地习海行狃于往年钞盗无日
今胸背有嫌首尾多难乃国朝之厄会也诚宜住建
立之役先备豫之计勉垦殖之业为饥乏之救惟恐
农时将过东作向晚有事之日整严未办若舍此急
尽力功作卒有风尘不虞之变当委版筑之役应烽
燧之急驱怨苦之众赴白刃之难此乃大敌所因为
资也如但固守旷日持久则军粮必乏不待接刃而
战士已困矣昔太戊之时桑谷生庭惧而修德怪消
殷兴荧惑守心宋以为灾景公下从瞽史之言而荧
惑退舍景公延年夫修德于身而感异类言发于口
而通神明臣以愚蔽误忝近署不能翼宣仁泽以感
灵祗仰惭俯愧无所投处退伏思惟荧惑桑谷之异
天示二主至如他余锱介之妖近是门庭小神所为
验之天地无有他变而征祥符瑞前后屡臻明珠既
觌白雀继见万亿之祚实灵所挺以九域为宅天下
为家不与编户之民转徙同也又今之宫室先帝所
营卜土立基非为不祥又杨市土地与宫连接若大
功毕竟舆驾迁住门行之神皆当转移犹恐长久未
必胜旧屡迁不可留则有嫌此乃愚臣所以夙夜为
忧灼也臣省月令季夏之月不可以兴土功不可以
会诸侯不可以起兵动众举大事必有大殃今虽诸
侯不会诸侯之军与会无异六月戊己土行正王既
不可犯加又农月时不可失昔鲁隐公夏城中丘春
秋书之垂为后戒今筑宫为长世之洪基而犯天地
之大禁袭春秋之所书废敬授之上务臣以愚管窃
所未安又恐所召离民或有不至讨之则废役兴事
不讨日月滋慢若悉并到大众聚会希无疾病且人
心安则念善苦则怨叛江南精兵北土所难欲以十
卒当东一人天下未定深可忧惜之如此宫成死叛
五千则北军之众更增五万若到万人则倍益十万
病者有死亡之损叛者传不善之语此乃大敌所以
欢喜也今当角力中原以定强弱正于际会彼益我
损加以劳困此乃雄夫智士所以深忧臣闻先王治
国无三年之储曰国非其国安宁之世戒备如此况
敌强大而忽农忘畜今虽颇种殖间者大水沈没其
余存者当须耘获而长吏怖期上方诸郡身涉山林
尽力伐材废农弃务士民妻孥羸小垦殖又薄若有
水旱则永无所获州郡见米当待有事冗食之众仰
官供济若上下空乏运漕不供而北敌犯疆使周召
更生良平复出不能为陛下计明矣臣闻君明者臣
忠主圣者臣直是以慺慺昧犯天威乞垂哀省书奏
不纳后迁东观令领右国史核上疏辞让答曰
得表以东观儒林之府当讲校文艺处定疑难汉时
皆名学硕儒乃任其职乞更选英贤闻之以卿研精
坟典博览多闻可谓悦礼乐敦诗书者也当飞翰骋
藻光赞时事以越扬班张蔡之畴怪乃谦光厚自菲
薄宜勉修所职以迈先贤勿复纷纷时仓廪无储世
俗滋侈核上疏曰今寇雠充斥征伐未已居无积年
之储出无应敌之畜此乃有国者所宜深忧也夫财
谷所生当出于民趋时务农国之上急而都下诸官
所掌别异各自下调不计民力辄与近期长吏畏罪
昼夜催民委舍佃事遑赴会日定送到都或蕴积不
用而徒使百姓消力失时到秋收月督其限入夺其
播殖之时而责其今年之税如有逋悬则籍没财物
故家户贫困衣食不足宜暂息众役专心农桑古人
称一夫不耕或受其饥一女不织或受其寒是以先
王治国惟农是务军兴以来已向百载农人废南亩
之务女工停机杼之业推此揆之则蔬食而长饥薄
衣而履冰者固不少矣臣闻主之所求于民者二民
之所望于主者三二谓求其为己劳也求其为己死
也三谓饥者能食之劳者能息之有功者能赏之民
以致其二事而王失其三望者则怨心生而功不建
今帑藏不实民劳役猥主之二求已备民之三望未
报且饥者不待美馔而后饱寒者不俟狐貉而后温